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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1

1987.08,流星街。  记忆是从这里开始支离破碎的。    Elle是被来自胃部的撞击给硬生生弄醒的。感觉就像有人正在毫不留情地拳打着自己脆弱的肚子,连续不断地施虐,使人难以忍受。即使是死人,也该给点反应,更何况她遗憾地发现自己尚未成为死者。    意识慢慢回笼,世界不再是混沌的黑暗。身体有些不听使唤,力量薄弱,她连睁眼的力气都要一点点蓄满。首先能感受到的,是外界的冷热。干燥微冷的空气自背后流过全身,而紧贴着肚子、被连续不停撞击的胃部,则传来温热的感觉。温热而柔软。是人体。    她开始理解自己的处境。她的脑袋朝下,双手也跟着无力垂着,正倒挂在某个人的肩上,由于那人比较瘦弱,骨头突出,因此在运动中不断撞击她不幸的胃部。头晕脑胀、恶心想吐。换句话来说,她应该是被人扛着奔跑当中。    接着,问题就来了。  是什么样的人,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要带着她,为什么要跑呢?    她忍受着对她肚腹的折磨,对她而言,忍受痛苦是生活的常态。她早已学会习惯。她忍着,没有试图改变自己的身体姿势,让自己好过一些,这样容易被人发现。在情况未明的时候,假装昏迷可能对自己比较有利。    眼睛努力睁开一线,视野终于猛然开阔起来,有微弱的光线透入视网膜,引起她的瞳缩反应。随后她渐渐再睁开一点,才发现那光线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强,莫不如说,在习惯以后,能判断出那只是如同月光般微弱的光线,她垂下的脑袋所能关注到的范围,只有扛着她的那个人奔跑的双腿,以及漆黑的地面。    真是奇怪极了。她还真没见过如此漆黑的地面,仿佛吸收所有的光线,没有丝毫反光,完全辨别不出他们到底经过的是什么样的环境,是城市?还是郊区?    然而,她还是在观察的短短数秒之内有了新发现。扛着她跑的人,是女性。这人的双腿很细瘦,重点是,她穿着裙子。她想,若不是异装癖的瘦弱男人,那“她”就一定是她。    于是她在回想,自己之前究竟跟哪个女人有过节,或者是什么交情。一瞬间涌起许多记忆,却仍然搞不清楚她与她有何关系。或者她根本就不认识她。    就在此时,一把沙哑女声倏忽打破她的思考。近在咫尺,Elle知道是扛着她的女性在发声。  “库洛洛,他们快追上了,怎样办?”    她语调镇静,虽然处在急速的奔跑中,但气息几乎没有乱,吐字很清晰,可见体力充沛。只是Elle听完她的话后,忽然有点全身发凉。    欸?这里有其它的人么?  从方才到现在,Elle一点都没有听到其他人的脚步声、呼吸声!在这之前她一直以为这里只有她们两个!    她内心震惊,就只听到黑暗中浮出一个冷彻低沉的少年声音,回答问题:“看来是甩不掉了,派克,你负责米拉,诺顿,你跟我一组,不必用尽全力,只需要试探他们。”    少年快速地布置任务,Elle除了记下在他的话里出现的人名,还非常努力地给这些人名在脑海中画出关系图,以理解当前的情景:他们一行四人,包括她在内,库洛洛是他们的首领,派克是出声提问的女性,诺顿是沉默至今的人,而米拉,听起来,米拉说的就是她自己。  尽管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可这漆黑之中倒是人数不少、热闹非凡!    却是诡异的死寂!  Elle只觉心脏揪成一团,不管怎么看,当下处境都只能用危险两字来概括。    “分头行动,就现在!”少年冷彻的话语低旋回荡,Elle察觉到派克速度加快,方向遽然一变,一阵天旋地转袭来,等那感觉过后她才慢半拍理解到,派克带着她六十度大转弯,旋即,有几股诡异莫名的风掠过她的手臂和头发,来势又快又急、凛冽锋利,宛若刀锋掠过,让她有种错觉慢一步自己会被开膛破肚。    抛在派克身后的远方传来奇异的沉闷声响,偶尔会有一两声骨头掰断的那种令人颈后发凉的清脆响声。听得Elle头皮发麻,心脏不规则地乱跳。终于是叫人看出她的异状。    “醒了就别装,下来!”派克发现她的清醒,脚步急刹,随即丝毫不留情地就将她从肩头甩下来,Elle猝不及防,立马就被摔得背部着地,火辣辣的痛窜上来,感觉半身都要不遂了。几乎爬不起来。  “我以为你撑不过来,这样也好,你还有用。米拉,看清楚那道墙。”    米拉?真的是在叫她吗?  “看见没有,那道墙,现在只能靠你才能脱离这道墙的禁锢。”    派克指向她右手边的方向。至此,Elle隐隐约约瞧见在漆黑海洋中缓缓浮现的一线无边无际的乳白。定睛细看,那果然是一道低矮的延绵千里之遥的墙。看上去普普通通,并无特别。  紧接着又听到远方连续不断的破风声,甚至爆炸声,交战的范围波及那道白色矮墙,硝烟弥漫,而烟尘散去,那白墙依旧是毫无损坏。    “你看到了吧?这道墙被称为永生之墙,不可能被人力破坏,它两端都没有尽头,我们尝试越过永生之墙,过去是可以,但过去之后马上又出现另一道墙。库洛洛说,这里的空间是首尾相连的,也意味着,不管我们怎么往前走,都会回到之前的所在。根本没法脱出。当然,这是你没醒之前的情况,现在,该是你使用念能力的时候。”    Elle愣住。  大量的信息灌入脑中,她来不及分析整理,而且,她也无能去分析透彻。  一切都相当荒谬。    在醒来之前,她是被囚禁在华丽鸟笼里的金丝雀,供人随意赏玩,失去尊严和身份,连名字也一同失落。她头顶的天空,仅仅是塔顶打开的一方天窗大的空间。而今是怎样了?醒来之后居然更像身在梦境。别人唤她陌生的名字,处在不自然的奇特空间,还要使用她不明所以的神奇能力。如果有这种神奇的超能力,她早就脱离囚禁她多年的牢笼,何必等到……    等等,她是何时离开那地方的呢?看守她的人呢?那些人在哪里?在昏迷前的最后一个记忆画面,她只记得自己隔着金色的栏栅看向窗外,之后,就全然没有回忆。  一时间,心乱如麻。    “喂,米拉?”派克见她垂首不言不语,顿觉有异,现在不是容许出差错的时刻,本来就没法脱出永生之墙的禁锢,加上跟着他们硬是闯进这里的那两个人杀气腾腾,事态紧急。  派克想伸手推动“米拉”,唤回她的注意,然而——    忽然间,派克感到四周一阵沉重而冰冷的压力。并没有可见的实质上的事物,只是,她能感受到直击心脏的沉重高压。像被人攥住了心脏。她不由得屏气凝神,回身一击!    可是对方宛若一股风暴,来势猛烈,派克的攻势落空,压根没有看清来者的面貌和出手,几乎就在同一时间被狠狠踢飞出去!  鲜血飞洒半空,滴落Elle的眼睫,她瞬间从混乱中惊醒。    徒然,一只手钳住她的右肩。她悚然一惊,全身僵硬不得动弹,惊吓是有形之箭,射穿胸口,她抖着唇,一脸死白。这只手劲道狠辣,五爪如同钢铁铸造似的深入她的肌肤,灼烧如焰,甚至有骨碎的风险。Elle右肩下沉,只觉自己快要承受不住而痛呼出声。    “喂,女人,带我们出去。”冰冷而沙哑的陌生话语自上方抛落,砸在她几乎麻木的右半身,Elle冷汗涔涔,不知道他是什么人物。他要她带他们出去,一定是跟她使用某种能力有关,可是她自己根本一点都不清楚啊!    “飞坦,你抓到人了吗?”另外又冒出一道冷而清脆的少女嗓音,这声线更为澄澈好听,没有低哑的底色。这样想来,这少女和钳制她的少年飞坦,是刚才追着他们不放的人了。这地除了他们,到底还有多少人?    “到手了,我们撤!喂,女人,带我们走,别耍花样,我可是会一不小心地割下你的头。”冰冷得如同蛇吻的话音萦绕在耳畔不散,Elle寒毛倒竖,本能地感觉到生死一线间,然而,无论是派克还是这叫做飞坦的少年,都口口声声要她带他们走,这也要她会使用所谓的能力才做得到啊!  她不是米拉,她什么都不懂!    这下没法子拖延,更不可能大喊一声“我什么都不知道”来推托,要是让他们知晓她实则没有任何用处,那只会死得更快!  眼见着脖子旁边的手刀凉飕飕的,Elle焦躁得整个脑子都炸开锅,要露馅死定了!该怎样办?!  转机就在刹那间。    面前的黑暗忽然亮起了幽幽的光。就在不到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内,那光犹如蛛网般自一个中心点往外飞速蔓延,比肉眼能捕捉的速度更快!    “可恶!库洛洛!”  “库、洛、洛!”    两道不同方向,却同样咬牙切齿的声音齐齐响起,语气分明是对库洛洛无比的憎恨。  这她不管。她只知道,右肩的钳制松开了点,方才火烧眉毛的紧急状况也转瞬瓦解。她不由得长松口气,望向前方。    只见漆黑的背景有如分离出一道人影,以他为中心,四周燃起莹绿的光,光线交织成蛛网状,沿着她的视野分布,直至来到她的脚下、身旁,困住了她身侧的矮小少年,同样也延绵远处,捕捉到另一个少女。    幽暗的荧光映亮身处中心的,名为库洛洛的少年的身影。他右手捧着一本古老的书,步伐闲适、自信,缓缓而来。令Elle印象深刻的是,他白皙俊秀面容上的那双漆黑的眼眸。    明明看着是那样的温和,眼神却是出奇的冷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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