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9 她有什么用呢? 又不是他们这些怪物的一员。飞天遁地无所不能。 本以为能给库洛洛提供帮助,至少是一些建议。可结果看来,他自信淡定,不需要她,之前对她说的话,真真假假,未尝不是一种刺探。 那她能用什么来保住自己的性命? 用向玛琪套来的微末情报? 不够分量。 可为何要护着她? 或者……他想要的,是米拉? 米拉,是谁? 有一种直觉闪电般穿透迷雾,击中心头。 米拉会不会……真的是她? 轰隆声大作,宛如升降台,基台动了起来,往下沉去。 她的思路中断,抬首见黑雾快速地旋动,从头顶气势磅礴地压下来,正如狂肆的海啸。几乎同一时间,所有人矮身,武器纷纷出笼。她心知自己不过拖累,直接蹲坐在地。 库洛洛还有空闲低头笑觑她,眼神温和。 光线渐暗,而他的脸庞,白净得散发柔光,表情柔和时,就如春水繁花般亲暖人。 她有些发怔。这人太好看了。 这么想着,黑云压顶,光线完全暗下去,黑暗吞没众人。 她看不清他的脸。 有铮铮的交战声,拳脚的破风声,除此之外,意外的沉静。她是说,这些人身手利落,多余的喊话一概没有。 她不清楚进入黑暗的时间多长,但能感受近在头顶的危险,库洛洛多次横扫她脑袋上方。心脏攥成细线,绷得很紧,不知什么时候才可放开。 猛然,下沉的地面停止,像投井的石头落到了底。 什么声响都停了。 安静如鬼。 Elle望向四周,全然是暗所吞噬的领地。 大概只过了三秒,正当窝金挥舞着拳头,大吼这是什么鬼地方时,那玩意出现了。 黑暗的帷幕拉开。 面前徒然闪现出众多影影绰绰的人影。如鬼似魅。Elle惊得从地上跃起,撞到背后温热的人体。 是库洛洛。 他的手按在她肩膀,稳定她的心跳。 “是镜子。”他说。 镜子?她讶然地细看,发现果真如此。 “这里也有!”玛琪声线冷而清脆,穿透空气。 “上面!”派克警告。 “后面!”诺顿喊道。 …… 不知怎地,前后左右上下全都一层一层涌现出无数的镜子,如同急速增殖般无法抑制,以至于空间容不下,完整的镜子倒影的完整人影开始无数分裂,犹如从可乐罐里喷涌疾射的碳酸气泡,影像霎间就切割得支离破碎、歪曲变形,他们身处其中,被映着无数扭曲人影的镜子簇拥着、挨挤着。无处可逃,无处可躲。庞大而奇幻怪异的影像海啸般灭顶,他们别无选择,只能闭上双眼断绝视觉才能抵挡强烈震撼的冲击。 然而,就算闭上眼,也无法抵御强烈的光彩幻影入侵,刺穿薄薄的眼皮,刺激脆弱的视觉神经。 Elle紧闭双眼,感觉身体像是抛上半空,本体感失调,别说站立,连移动四肢也变得困难,肢体末端传来的感觉开始异常,似乎在膨胀,又仿佛无端紧缩。她的胸口紧紧压缩着,喘口气也艰难。 神智搅得破碎混乱。 更糟糕的是,一阵阵尖利的鬼哭声自最深的黑暗破空而来,音频高得可怕,狂笑狂哭地碾压人的脑子,像无数刀片从天而降,不由分说穿透脑袋,裂开脑壳,搅拌脑汁,挑断神经,留下强烈深刻的伤。无止无休地拖磨。 感官的接收异常几乎使Elle发疯。她翻滚着,哀嚎着,惨痛的嘶吼挣在狂戾的鬼号声下。四肢抽搐,口吐白沫,仿佛在煎在油锅上,垂死挣扎。她想挖开自己的脑袋,好让剧烈的头痛停止,头发一缕一缕地被双手强行扯断,血腥的爪痕混乱而狰狞地刻在脸颊,细碎的血沫肉屑翻飞。 她的眼耳口鼻,齐齐涌现血来。 或许这次,死的是她。 如果她保持神智的话,一定会联想到这点。 可惜她无法思考。 她疯了,困兽般,即将死去。 兴许她会死。这个念头划过脑海,继而冲散在强烈的轰鸣中。库洛洛紧紧抓住自己的头发,克制自己与她同样的、挖开脑子的强烈冲动。 如同野兽般哀嚎的她,滚在他身边,他单膝跪地,努力抵抗极端的感觉冲击。自保很难,更难的是对她伸出缓手。 说不定要放弃她了。 可惜。 最后的一丝思考能力,宛若龙卷风中脆弱的蛛丝。随时断裂。 他从一开始所说的话,半真半假。他骗了所有人。米拉的念能力,是他开发的。他很清楚,她有很大的潜力。进入后她性格突变,念能力耗尽,这是真的。但,他说空间不稳定不能使用,那是假的。没有经过验证的事,怎知不成?他诓了他们。为自己保有后路。 正因如此,他始终留意她,关键时保住她。保有一条后路。 可惜,这关她看来是闯不过了。 真是遗憾。 不但是库洛洛、Elle,其他所有人,就连看起来最强悍的窝金都在忍受着暴烈残酷的折磨,一时间人人自危,无法做出有效的反击。机关设计得精妙又残酷,直接攻陷人的感官,庞大的信息输入几乎要毁掉每一个人。这样酷烈的美妙得令飞坦在遭受非人折磨的同时,忍不住流露出一抹美丽至极的狞笑。 玛琪察觉到飞坦身上有异乎寻常的念在凝聚。 直觉非常不妙,但行动能力被剥夺,逃走很有难度。 “飞、飞……坦……”破碎的语言微弱得形成不了严肃的警告。 尽管认识飞坦有一段时日,但流星街人都不会彼此全然了解。戒心是日常用品,绝不会有秘密袒露人前的鲁莽和愚蠢。她不清楚他的秘密武器,正如他也不了解她的。 他们只是暂时共同有一个目标而已。 只是看来完成这次目标,似乎是件复杂困难的事。 玛琪离飞坦最近,在他异常的念澎湃而起,令她打从心底发寒。但她没有能力自保,或者是告知其他任何一个人。像是自己坐在凿穿的船上,水源源不绝涌入,而只有她一个看到那个可怕的洞。 危险!危险!危险! 她内心狂呼! 可是,下一刻,身体一轻—— 强大的压力自身体每一处卸去,忽然就这样跃出了水面,呼吸到空气。 世界徒然陷入一片荒唐的安静当中。 安静,是绝对的安静。光亮,在远处微微燃起。 崩溃的幻觉,强烈的幻听,一下子,全都消失了。紧缩的心,一瞬间就舒展开来。 身体轻浮着,羽毛飘半空,失去重量。安静在持续不到一秒,脑内狂烈的白噪音鼓噪。 足足持续有数分钟之久。 睁开眼,玛琪屏住的呼吸,缓缓呼出。 抬起头,视网膜残留的幻象渐渐褪色,倒映眼底是真实的影像。在她身前几步,一个高大的女人立在长阶,居高临下,倨傲的神色染满眉目,她的脸颊布满狰狞的血痕,两鬓的发丝纠结成团,耳边的发还沾着血。仔细看,她的眼爬满血丝,鼻腔和唇角是没拭净的血迹。 玛琪缓缓起身,身子几不可察地颤,为的是不被人发现她仍然被白噪音影响,控制不了肢体。 起来之后,她忽然想笑。 怎么会把那女人错看成身材高大了呢,明明是个娇小白皙的少女,比她高不了多少。 对面的少女单手叉腰,两条腿分开站立,凌乱的长发披散,像盛怒的狮子鬃毛。阴惨惨地,目光如厉鬼冷厉瘆人:“你们怎么还没死?” 她忿怒的口气扑面,仿佛要凭一口怨气要她赶紧去死。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玛琪随之冷了脸,目光强硬地顶回去。 “我看你找死。” 少女的背后走出黑暗分离的少年。 库洛洛。 “你杀不了他们。”他对少女说,陈述事实。 没错,当然如此! “你想来试试看?”飞坦恢复过来,自玛琪身后走来参加战场。唯恐天下不乱。 “怕你不成?”少女怒喝。 “我说了,住手。”沉静如海,却又幽微暗黑的话语落下。 有千斤之重。 一触即发的战场再度凝固。 库洛洛按下少女的头,飞坦眯起金色的双眸。 “刚怎么回事?”信长对眼前战局视若无睹,一贯地挠头问。玛琪注意到他是从自己后面走上前来,姿态轻松到好像方才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明明自己的衣衫不整,暴露出方才的狼狈,他也忘了去整理整理。 这样一来,玛琪才认真观察环境。原来他们都落在一条虚空中的长阶梯上,米拉和库洛洛在她上方,信长、飞坦等人则在她的后方。阶梯宽度仅容并肩过两人,难怪她能一人把飞坦他们通通挡在身后。 阶梯很长,两端尽头都落在黑暗,看不清虚实。而周围漂浮着残砖断瓦,碎裂的楼梯,仿佛没有重力般。可她确实是脚踏实地。 奇异的空间。 她的心神飘离一瞬,而这边的战况持续蔓延。 “怎么回事?难道你们的脑子被弄坏了吗?当然是我救了你们。”少女勾起半边的冷笑,半边损毁的颜面抽动。之前淡薄的存在,现深刻而暴躁地张牙舞爪,无人能忽视。 “不是我,你们都会死。”她的嗓音粗哑低沉,夹着冷飕飕的阴风。 她使用了能力! 一瞬间大部分的人领悟到这层事实。 除了窝金三人组,不,如今是两人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