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2 画中人　　　　骤起的波澜就这样轻轻地翻了过去。　　　　库洛洛为她处理好肿胀的肩关节后，留她安静地待在沙发上，他开始收拾屋里的狼藉。　　　　起初Elle根本坐不住，起来想帮忙。　　　　遭到库洛洛的拒绝。　　　　“我一个人会快点。”他语气很确定，说服力很强。她只好坐了回去。　　　　库洛洛的动作麻利，而且动静很轻。本来疲累到极点的Elle，看着看着，自然地就倒在沙发上睡着。他回头瞧见她沉睡的模样，顺手给她盖上小毛毯。　　　　他的手指拨开她覆在脸上的乱发，滑过她的脸颊。软嫩细滑的触感，令人流连。　　　　她在睡梦中眉睫颤动。仿佛感受到他的触碰。他收回手，以免她惊醒。所幸，她很快就继续沉入梦乡。　　　　库洛洛收拾好客厅，整理出来的垃圾打包好，堆在门旁。转身沿走廊检查每间房间。房间的破坏倒是没有外面的厉害，最多是凌乱了些。他的卧室基本平安无事，转到她的卧室时，他注意到地面和床铺乱扔的画本。　　　　他走了进去。拾起画本，拜见她的大作。躁动不安的线条，极端的构图，以及大胆凌厉的对比用色，似乎在宣泄她内心矛盾又狂暴的情绪。这些画观赏得久了，竟然也让他隐隐产生一丝烦躁的念头。　　　　察觉到这点，他立即清醒过来。放低手中的画作，他那一丝若有似无的烦躁便转眼消失无踪。　　　　原来她在作画时，居然无意识地投注了念。念力在上面凝而不散，强烈地影响每一个观画的人。假如这些画能够展出，一定会使更多的人痴迷上/瘾。　　　　库洛洛想。　　　　他把叠整齐的画顺手放在床铺上，弯腰将撕碎了的纸片捡起来。他原本想要把无用的废纸扔掉，却发现撕烂的这幅，轮廓容貌都很是熟悉。　　　　正是他自己。　　　　哦，Elle也画过他？　　　　然后他接二连三地在角落发现他的肖像画。　　　　Elle的功底很好，画中人与本人相差无几。　　　　而库洛洛心中一动。　　　　她画得实在太像了。像到仿佛连他内心的黑暗都毫无遗漏地勾勒出来，并重点渲染似的。　　　　浓烈的暗黑风格，优雅到极致的姿态，漆黑而冰冷的视线。　　　　库洛洛此时才发现，Elle比他想象中的，更为了解他的本质。　　　　这样的发现，愉悦了他。　　　　随后他发现米拉在其中一幅画上留下的文字。字体潦草狂躁，一如本人。她在告诫Elle。库洛洛想了想，放弃撕毁的念头，把它原封不动保留下来。最后，他终于发现了那张在教堂前拥抱的画作。　　　　轻柔的笔触，略微明亮的色调，安抚灵魂般的拥抱。　　　　库洛洛深深凝视着。　　　　****　　　　有人轻轻地抚着她的头发，温热的唇几乎贴在耳廓，低声说些什么。Elle没听清，以为是在做梦。旋即她听见开关门的响声。猛然激灵一下睁开眼。发现库洛洛已经离开，建筑物里只剩她一人。　　　　又是她一人。　　　　察觉到这项冰冷的事实。她有些意兴阑珊，四肢依旧酸疼，但疲累感总算消退些，肚子很饿，她必须为满足生理需求而行动起来。转眼她瞥见面前桌子上的留言条。　　　　上面排列着他整洁完美的字迹：　　　　我有事出去，下午回来。你好好休息，不久可能要出任务。　　　　Elle捻着纸条，双眼发直，放空在面前的墙壁上。出任务？她终于也有出任务的时刻？既然重任在身，她就要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好才行。　　　　她放下纸条，撑起身体，到厨房里鼓捣半天，可惜她学过的技艺很多，音乐舞蹈绘画无一不精，就是没有学过一点基本的生存技能。她放弃熬汤这个伟大的计划。老老实实从冰箱拿出库洛洛留下的奶酪和面包，就着热开水吃完了事。　　　　那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她给自己找点事做。给小豆的鱼缸换水，喂它鱼粮，逗逗它。然后继续整理屋子。整理到自己卧室时，她发现自己的画本被搁置在床上。画本像是被七拼八凑过的。　　　　她有些心痛地翻开，继而更心痛地发现有些画被撕毁又粘回去。　　　　到底是谁干的！她气愤难平。　　　　翻到米拉写的那段话，她瞪大双眼，没差点丢掉本子。　　　　“不要再逃避了！你逃不掉的！库洛洛是危险分子，他和其他人都是不值得信任，你醒醒吧，可怜虫！——米拉留。”　　　　潦草的字迹却像锋利的斧头，呼啸带风地砍在她的心头。登时鲜血淋漓。　　　　Elle抱着头，头痛欲裂，双目胀痛，内心滚过冰冷的洪流。　　　　不是的，不是的……库洛洛待我很好，他是个好人——不是，他是个愿意条件交换的好人。我很安全，很安全……　　　　他说过，不用轻信他的话，只要看着他就好了。　　　　说这样话的人，难道没有带着一丝丝的真情实意吗？　　　　“我没有逃避。我也逃不到哪里去。如果没有他的保护，我早就死了。”Elle自言自语，仿佛在对米拉说，“我是在报答他。我欠他那么多，我必须回报他。这是我无法逃脱的义务。”　　　　似乎是下定决心，她终于正眼看向自己的本子，想着要不要在那段话的后面加上自己的回答。　　　　忽然她注意到从本子里露出的一抹灿烂的金黄色。　　　　里面夹着东西。是她刚才在大惊之下丢开，才抖搂出来的。　　　　她顺着那一页打开。　　　　看见那幅温柔到几乎是圣洁的拥抱图。　　　　而现在，一簇明亮的金黄小花放在这幅画上。那不知名的小花她曾在楼下见过，在干旱燥热的恶劣气候顽强生长的美丽花朵。库洛洛曾经也称赞它是他珍贵的藏宝之一。　　　　如此的倔强、如此的美丽。　　　　这细腻的心思，是库洛洛放进去的吗？　　　　一定是的。　　　　看着灿烂的花，她的心情奇异地平静下来。　　　　*****　　　　小小的广场，是平日交换货物的生意场所，有时也会变成露天议事厅，活动举办地或者是斗殴相杀的地方。　　　　今天，则是他们的聚头地点。　　　　他们在路边的废墟见了面，找到比较隐秘的遮蔽处，坐了下来。　　　　现场有飞坦、玛琪和库洛洛。　　　　“派克也参与情报收集的工作，不过我让她在幕后操作，免得被盯上。”库洛洛说道。　　　　玛琪看向库洛洛：“你的考虑很周全。像我们，昨天去查探的时候，就被发现了。经历了好几场追杀。现在我们两个，恐怕已经登上他们的猎杀名单之内。”　　　　“怎么会发现？”库洛洛问道。　　　　“对方也不是吃素的。”飞坦简单地略过。　　　　事实是，飞坦仗着能力好，靠得太近，结果对方也有一两个高手，就这样被发现，一路相杀闯出去，差点就折在对方手里。当然这样的过程不必详说，直接告知结果就可以。　　　　结果就是，现在他们通通变成猎魔名单上的重点狙杀人物。　　　　“早晨的时候，我从派克那里得知，他们的扩张速度快得不同寻常，组织人数在短短半年内飞速膨胀到几千人。不知他们是用什么方法洗脑。”库洛洛说。　　　　“那又怎样，大部分都是没用的普通人。”飞坦不屑地说。　　　　“这很奇怪。是因为他们抢掠大量的财富吗？有利可乘，很多人都会考虑加入。”玛琪问。　　　　“即使他们就像大型的盗贼团伙，抢到的东西大头仍然归上面，而几千人只能分到一小部分，却要冒着高风险去进行，甚至得罪身边的人。这样的吸引力，不足以吸引数量如此之多的人。”库洛洛分析着，“飞坦，你认为这些普通人对付不了你，所以你根本没看在眼里是吗？”　　　　“难道他们一拥而上，就能杀掉我？”飞坦的神色轻蔑。　　　　“他们的作用不在于直接对付你，而只要传递消息就够了。你想想看，数量庞大的猎魔教众，潜伏在流星街里，无声无息，根本无从防备。很快你的行踪和活动规律就会被摸清，然后那些真正的杀手才会找上门来。在已知对未知的情况下，我们的劣势是注定了的。”库洛洛注视飞坦。一旁的玛琪也皱起好看的眉头。　　　　“你们在那里查探到什么？”　　　　“看不出什么。那仓库其实就像个工厂，不知道在炼制什么玩意。不过看起来有点像制药厂。”玛琪回答，“还没靠近取点样品，就被他们发现了。”　　　　炼制、制药、扩张迅速、血腥杀子、洗脑入教……　　　　这些词飞快地在库洛洛的脑海过了一遍。　　　　然后他撑着头，缓缓说道：“你们觉得，用药物控制人，洗脑的可能性会不会更大一些？”　　　　飞坦和玛琪立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　　　　“靠，难怪几个月前我就觉得邦克那家伙有些不对劲！”飞坦骂道。原来是这样，因为受到药物的控制，所以才会出现反常的行为！　　　　说到反常的行为。周围从某个时刻起，变得诡异的安静。　　　　广场上游荡的人们，渐渐如行尸走肉般围拢而来。他们身上并没有明显的杀气和恶意，因此没有在最开始引起他们三人的注意。　　　　而眼下，异动越来越明显了。　　　　眨眼间，他们三个人就被团团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