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灯姑娘原也同自己似的,是在赖家办差的下人。晴雯叹了口气,不知那姑娘怎么的叫赖大父子两个瞧上了,这才匆匆忙忙的被塞进贾府做些打杂的活计,瞧起来可比自己惨多了。
晴雯眼珠一转,又想起一事,忙道:“我盘算着,给多官谋个旁的差事,你在宝玉身边,也帮我留意着有没有缺。”
宝玉身边的缺?
见云珠支支吾吾的,晴雯自知有强人所难之意,但她还是硬着头皮道:“不是要你做什么,也不是要来宝玉身边伺候。你也知道,府上下人间乱糟糟的,嫂嫂如今又添了孩子,一进一出的不甚方便,我想叫他们谋个远点的差事,也好安心养育我那体弱的侄女儿。”
原来是听着点消息,这没什么可推辞的,云珠点点头当即答应了。
从前跟袭人几个每日斗得和乌眼鸡似的,如今乍一散场,晴雯心中也为自己的前程忧虑起来,绣娘是做不了一辈子的。
这等活计当个消遣做当然无妨,可若是长年累月没日没夜的做这些,难免早早熬坏了眼睛,一个坏了眼睛的绣娘谁会愿意要呢?
“何况,我也要为自己多做打算的。”晴雯虽自幼卖身为奴,却是过了好些年的安稳日子,又有贾宝玉这样宽和的主子如珠宝般的待着,可到底是贫苦人家的孩子。
她是有忧患意识的。
云珠也察觉到了,因为晴雯已经不再执着于贾宝玉的情绪起伏。
见云珠诧异地看着自己,她笑了笑,拍拍裙摆,“我去瞧瞧绮大姐姐,之后见过了宝玉就回针线房去了。”
“你好好劈线!”晴雯打起帘子,又吼了一声。
云珠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目送着人影走远,或许晴雯瞧着没心没肺的,可她如此之快的适应了职业转变后的生活,不可谓不坚韧。现在一想,大观园里的姑娘们原本就是如兰草般的存在,自有一套合契的生存法则。
是贾宝玉的呵护叫她们辨不清环境,提前释放出了自己最柔软的花剑。
而原本即将绽放的美丽风景,谁料一夕风雨至。再兼晴雯性格刚强要脸,才会在被撵出大观园之后那般难以置信,心中恐怕含着无限的不干,以至于极端的做出了最差劲的选择。
寻死。
如今她能想开,云珠心头觉得高兴极了。
正高兴着刺绣师傅有了着落,就见蕙香托着茶盘进了屋,温和道:“林姑娘和宝姑娘她们过来了,再烫一壶花茶罢。正好老太太也在,妹妹你送上去也使得的。”
如今蕙香也提了二等的位置,许是念着云珠善言的义举,她极力推举着云珠去老太太面前露脸讨好。
蕙香心里盘算着给云珠卖好,毕竟,绛芸轩出去了好几个大丫鬟,她们若是不牢牢把持住贾宝玉,等到老太太和太太心回意转,指不定又要安排些什么旁的下人过来了。
见蕙香郑重的样子,云珠也知道,她虽然做不出来那等钻营着给哪个男人做妾的打算,却也希望自己能站稳脚跟,坐在不错的位置上攒多多的银钱。
那厢老太太泪眼婆娑的抓着宝玉的手,例行谴责了一番贾政,又拉着黛玉在身前坐下,众人这才絮絮叨叨的斗起趣儿来。
云珠本来就是稳重性子,放下茶水后乖觉的立在一旁,几乎站成个透明人,才得了王夫人一个满意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