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涯心中闪过一丝惊奇。
他清楚的感觉到,赫菲斯身上有一股全新的意识波动正在萌生,那力量尚且不甚强大,却给人一种披靡万物的威严感。
就仿佛……一位即将登上宝座的帝王,在向尘世,宣告祂的到来。
仅仅只是一年半的时间,就获得了如此巨大的成长么……
这一刻,顾修涯才算切实认识到了【神灵】这个物种的可怕。
这些诞生于意识的灵智体,对信仰力量的捕获和运用能力,实在是太强了。
与之相比,他的造神计划,就像是用漏网去接水,接的还是别人挑剩下的,充满了不确定性和落后性。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他没有神灵那种生而得之的强大能力,他只能通过这样的手段,去尽可能的搜集那些本就不该属于他的东西。
“……这是你从新工业中攉取的力量,还是你曾经失落的权柄?”
他开口问道。
“二者皆有。”
赫菲斯回答道。
祂的声音恍如雷鸣,一出口甚至让空气都为之颤动起来,但近在咫尺的叶琳娜却听不见丝毫。
顾修涯知道,这是切分机的力量切断了声音的传播路径。
他微微抬头,凝视着主动落到他面前的庞大阴影,开口道。
“……赫菲斯阁下。我记得,我们的约定中,似乎明确包括了【不得以任何方式干涉别教内务】这一条。你阻拦我的信徒向我祈祷,是想违约了吗?”
“当然不是,我的朋友。”
面对顾修涯的质问,赫菲斯显得很平静。
他解释道:“事实上,我阻止她召唤你,正是为了我们的教派安全着想。”
顾修涯到嘴的话顿住。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但赫菲斯接下来的举动却让他明白自己并没有听错。
他看到眼前的巨大阴影缓缓低下头颅,以极为正式且尊崇的姿态,对着他躬身一礼。
“我想,我必须要正式介绍向您一下我自己了,冕下。”
“我名赫菲斯,意识之圣灵,信仰之化身,格兰仕的保护者,世界工业的奠基之神。”
“当然,你也可以称呼我的另一个名字。”
“天成。”
顾修涯的眼神凝固了。
“......你窃取了属于天成的信仰?”
“准确来说,是融合。”
赫菲斯纠正道。
他说着,见顾修涯的脸色不太好,又道:“您没必要为此烦恼,我的冕下。这对您来说是件好事。相较于受到无数人主观认知影响而诞生的新兴灵智体,我想,我和您之间的合作与信任基础应该更牢固,不是么?”
“你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信任的基础吗?”
顾修涯冷漠的看着赫菲斯。
“远东有句古话,叫做:不告而取是为贼。如果你一开始就告知我你的打算,我并不会介意,我说不定还会配合你。但你现在的行为,与窃贼没有任何区别。”
“我对你很失望,赫菲斯。”
顾修涯的语气泛冷。
“现在,我正式通知你,我们的盟约破灭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
淡蓝色的真元如山呼海啸般轰然荡开,笼罩了整座小院。
叶琳娜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狂然的力量吹飞出去,落到了数十米外的空地上。
顾修涯的身形随之暴涨,整个人于转瞬间化为一尊恐怖巨物。
天地之力的出现,让痴愚地蟒的力量得到了巨大强化。
相比之前,顾修涯此刻变化出来的真身愈发恐怖,藤蔓般的甲胄覆盖了他的全身,通体再无半点人类的痕迹,三只狰狞蛇头高耸,不断有如云似雾的孢子粉尘撒落,让他看起来就像是特摄片中的怪兽。
他此刻的身躯高度甚至达到了十米,常人视角下可称伟岸的赫菲斯,在他眼前就如一个矮人般弱小。
......等等,十米?
顾修涯心头微怔。
他猛地反应过来,自己似乎不该这么强大。
要知道,他此刻的真实境界,不过堪堪筑基。按理说真身状态下最多两三米高,毕竟从前二代弟子中最强的玄真,也就这个程度。
而现在,他的身躯高度甚至超过了八首真人,达到了堪比化形的程度。
不仅如此,顾修涯发现自己的视觉似乎也发生了某种剧烈的变化。
世界在褪色,光影随之消失。
墙壁变成了空白,街道成了两条直线,甚至就连天上的月亮,都只剩下两道如简笔画般的圆弧。
唯一保持了原有形体的东西,是眼前的赫菲斯。
事实上祂也发生了变化,祂变得......更加璀璨了。
恒河沙数般繁多的璀璨光芒在祂身上浮动,照出了祂银白的钢铁头颅,也让祂身上的原油物质,看起来愈发深邃了一分。
如果说,原本的赫菲斯就像是一副水墨画,神形具备,却少了一分色彩。
那么,现在的赫菲斯就像是一副现代写实画,还是打了光的那种。
祂不再是阴影的状态,祂变得立体了,也变得更加真实了。
祂就像是一位真正的神灵,浑身都散发出非凡超绝的气息。
顾修涯感到不可思议,他明白自己的眼睛应该是产生了某种变化,但他不明白这种变化是如何产生的。
“我感觉到了您的注视,我指的是意识层面的注视,看样子,您已经发现了它们给您带来的变化,对么?”
赫菲斯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顾修涯回过神来。
他左侧的蛇头微动,目光过下方的叶琳娜,看到了不少飞奔而来的熟悉身影。
马恩、安格列、马修斯......
顾修涯发现,自己的视觉并未恢复正常,周围的一切建筑在他眼中都是简笔画一样的模样,但他偏偏却能清楚的看到每个信徒的样子,乃至于看到他们脸上极其微小的表情变化。
他看到无数身着黑袍的身影于长街上出现,那些人手舞足蹈,几近疯狂,蜂拥着、推攘着,前赴后继跪倒在了顺天观之外。
紧接着,有嘈杂的声音在他耳边浮生。
那声音一开始很小,但很快就在无数次的重叠中,化为震耳欲聋的山呼。
那是一句用远东语言喊出的祷言。
“伟大的顺天,格兰仕欢迎您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