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叛军肆虐、武陵蛮入侵,武陵郡能掌控的人口和耕田,未必能比中原一个户籍过万的大县。
可以说,刘表完全是在以南郡一地,支撑他的军势。
此形势就像当初江东完全是以吴郡一地为支撑,方才开疆拓土,打下大片疆域。
若是能屡战屡胜,将大片郡国纳入麾下,当地的世家大族自然是乐于支持,因为新纳的郡国中大量的官职、财富都将被吴郡的士族所占据。
比如顾雍为什么能担任丹阳太守?还不是因为他们追随孙策而受益。
如果不开疆拓土,吴郡这些士族怕是最多也不过是一郡吏而已。
可这种资助一位诸侯的事情,本来就是高收益、高风险。
孙策若是在与荆州的战事中,屡战屡败,折损了四万来自吴郡的子弟军兵,然后又穷兵黩武,继续在吴郡境内征兵备战。
怕是吴郡这些大族一定暗流汹涌,阴谋诡谲,发起叛乱了。
而刘表如今的形势恐怕还要更不堪,他是外部四面受敌,屡战屡败。内部威望扫地,士族生怨。
在这种情况下,他尤穷兵黩武,拉出来两万余军队,怎么可能不招致怨愤?
顾悌作为世家大族,再清楚不过,果断说道:“以刘表之举措,固然有守荆州名义,亦必然导致大族利益受损,必有士族豪杰暗自怨怼。”
“吕中郎莫不是是想联络城中豪族举事?”
吕蒙点头,说道:“我此前破城,数屠守将,即为今日。大军围而后降不赦,城中守将有几人愿为刘表而死?”
顾悌眉头紧蹙,问道:“吕中郎是欲以围三缺一之法,迫敌震怖而逃?”
吕蒙一脸的肃杀,说道:“并非如此!我欲挖沟堑三层,将城池团团围困,日夜猛攻。一战克定夷道局势。”
顾悌深吸了口气,不可思议的问道:“如此岂非兵家之大忌?城中见已然被困,恐城破被戮,必拼死而战。”
此时全身浴血的大将徐晃从前线返回,他是解烦军都督,亲赴矢石,参与攻城,身上两层重铠已经矢集如猬,但依旧猛气咆勃。
他亲手拽下甲胄上的箭矢,对吕蒙说道:“我以为吕都督之法可行,城中守军箭矢疲软,刀剑不利,非精兵也。固有死战之心,亦难免震骇之意。”
吕蒙和徐晃对视一眼,见其战意果决,当即说道:“有徐中郎之言,我知解烦军破敌必矣!”
吕蒙随后看向城墙上凋敝的守军旗帜,和萎靡不振,完全没有士气如虹模样的守军,凛然说道:“刘表穷兵黩武,屡败之后,无暇休养生息,复又征兵两万,如何能够不受其影响?”
“两万士卒!如此规模,即便江东之势,亦不可猝得。刘表何德何能,可以军势如此?”
“以我断言,城中皆徒附之士而已,一群乌合之众,无所倚凭,闲整之时,尤能据守,临危之际,剑戟加身,则必人心思异。”
“我江东士马殷盛,剽悍善战,以威加之。其必惶惶,震怖而思生机。”
这便是吕蒙的临阵决断,形势不同,完全不拘泥于兵法。
如果城中是近万精兵,吕蒙无论如何也不会选择团团围困。夫一人必死,十人不能当;百人必死,千人不能当;千人必死,万人不能当;万人必死,横行天下。
城中守军要是训练有素,拼死而战。吕蒙他就算率六万大军而至,亦未必能克。
可城中的守军是什么水准?是从刘表从各地强征来的青壮和各地豪强的部曲。
这些人肯为刘表力战而死?
而且南郡守军可不止夷道这数千人,整个南郡守军有近两万人!
这个规模,绝对是异乎寻常的。
没有任何诸侯,能够仓促间拉起来这么多部队而不受影响。
以孙策之强盛,步骑、舟师加起来亦不过五万余众。
以曹操之残暴,又占据中原,大兴屯田,广开水利,麾下军队亦不过七万。
他刘表凭什么以南郡一郡之地,而聚军兵两万?
可以说,这个两万大军的规模,是刘表抵抗的最大依仗,但也是刘表最大的破绽。
他穷兵黩武,强征如此规模的部队,必然导致民怨沸腾。
甚至吕蒙可以更进一步断言,当此之际,刘表已经被荆州大族所抛弃。
他现在的境地,不过一割据郡县,拥众数万的强梁之辈而已。
只要吕蒙舍得伤亡,派最精锐的甲士,猛攻城池,城中一群乌合之众,绝对惊恐于这种迅猛狂暴的攻势,震惧城破之时,身死族灭。
说到底,还是吕蒙麾下兵精将猛,攻势足够凌厉!
荆州上下,都实在太小觑江东以募兵制所组建的这支精锐武夫了!
尤其解烦军,可是江东诸郡国选骁勇豪烈送建康所组建的精兵。孙策增其月给三倍它军,队伍鞍勒兵甲一切更新,以良将将之,严加训练。全军军士精锐、器仗坚整,远超寻常。将士无不以一当百,骁勇善战。
正面摧敌,四百之众亦可能大破敌军数千。
夷道城即便凭险而守,城中一群乌合之众亦根本挡不住数千装备精良、骁勇善战的职业军队的进攻。
而徐晃接着谏言道:“刘表未破,南郡诸城未下者皆倾耳而听。今日灭夷道,明日皆以死守,恐荆州无定时也。愿与吕都督同请主公降夷道以示诸城,则莫不望风。”
吕蒙闻言,大加赞赏,立即说道:“可。我与君一同上书将军,请将军重赏城中开城而降者,以示荆州诸城。”
夷道距离江陵不过半日路程,即便孱陵亦一日可到。
次日,孙策做出回复,谕夷道诸将士,凡献城而降者,赏千金,迁南阳太守,表封关内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