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司监收拢流民之路并不好走,他深知人性经不起考验,两年以前打死他都不会认为有一天自己会去抢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
可是现在他做了。
彼时心里慰藉,这么乱你还能活着藏的吃食必定不少,你分点给我,以后我带着你俩,活下去的机会比你自己带着妹子乱世流浪大的多。
你瞧……
人不能自私到认为别人不自私。
所以,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只要高于三尺的男人一律不招,老朽也不行。
往南是不敢去,往北去陈桥吧,官道上难找流民,怕死的都在僻壤,于是走小道。
陈桥大户诸多,往往修建訾堡,流民民壮挑选一空用以护院护田,老弱病残丢之野外。等这些人饿死病死一半,知道事不可为遂赶往东京。到了城下再死一半,东京城还是不敢收,因为城中辎重匮乏。
不见宗爷爷何等胸襟那是天地的良心装在怀里……都不敢轻易放人进来。
这就是国破家亡!
不置身其中不可擅自评论。
于是在陈桥通往东京的僻壤小路上,柳司监选了一个有水源的破败訾堡藏了起来,这是他引以为傲的聪明之处——没吃的更要喝水。
……
杂草丛生的小路尽头,两个女人相互搀扶艰难前行,年长者手搭凉棚张望,旋即喜悦,“红姐,前面有訾堡堡内会有井水,你暂歇我去打望。”
红姐面孔发红嘴唇干裂双眼无神,点点头后缓缓的滑倒草丛,用力凝视天空中的烈阳大口呼吸,她知道自己或许是不行了。
瓦罐不离井边破,如此乱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却不想这一天来的如此之早,可惜自己失约,不能保护梁氏一生一世。
迷迷糊糊之际嘴边传来甘凉气息,本能的张开嘴大口吞咽,直到瓦罐里一滴水也没有。
“红姐,我背你走,前面訾堡可遮阳。”
年长者不顾红姐反对委身背起踉跄前行,这短暂功夫已有不少人超越她们往訾堡而去,身后甚至还有爬行之人。
等到再次进入訾堡,古井旁边已经瘫倒二三十人,皆是饮水饱而不能动者。年长女性自去寻找连屋顶都被烧穿的房子,两人艰难的依靠墙壁舔舐伤口。
两人都受了伤,年长者轻一些伤在右臂,红姐右肩被箭贯穿,两人能有半命赶到这里一來老天保佑,二来是多年沙场经验。
“宣姨,就到这里吧,你去东京城下打问情形,若宗帅允许,再带人过来接我。”
“红姐,我知你心意,却是可笑,莫非你认为我自己可以进入东京城?你我没有取信之物,你还可用多年追随梁氏经历对应宗帅,我呢?梁氏旗下死去的女卫何止千人,任谁都可冒充。”
两人也是奇怪,一个喊宣姨一个喊红姐。
红姐不语缓缓的闭上眼睛。
如此世道,即便进了东京城又如何?
烈阳缓缓西去,井边的流民有人要起身再打水,西面唯一一个有屋顶的房子里忽然冲出四个人,唬人一跳,都以为是匪类,皆不敢动。
红姐已经陷入半昏迷,宣姨却饶有兴趣的观看,她可不怕,虽然丢了甲械,宰眼前这四人却能如宰鸡,因她怀里还有一柄两寸银刺。
不及尾指之粗加柄长仅仅两寸……你道只是拿来验井水之毒?
“老乡莫急莫急,我有一物乃是仙赐,食之可解一日之饥,此乃酬劳,只要五十人往我主家晒粮一旬即可。”
骗!
如果他说神仙托小仙子赐给吃食,让你们上山练兵,然后打鞑子救宗爷爷……结果如何懂得都懂!
不能干等着别人思考,四个人各自拿出蟹肉每人分了一口……先让他们尝尝滋味。
可惜他忘了一点,骗就要骗得彻底,不应该说是仙赐之物,直接说家主晒得鱼肉若干,现拿出招民农忙就得了。
他一说仙赐之物,宣姨浑身肌肉自动紧缩,已是备战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