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处于恍惚状态中的俞老顺着血脉把针头刺入宗泽颈动脉,按照陈谦的图纸指示轻轻打开巨大阀门,笔记嘱托,阀门开至最少,然后命令两个士兵抬起药液罐。
药液罐是莫名材质,很轻,相比其巨大体量,里面只有浅浅一层药液。
这是陈谦刻意为之,他害怕俞老直接把五倍花生的药液都灌溉给宗爷爷,那就不好笑了。
而且尽其所能写了最小的字给俞老,每日早输液半个时辰晚半个时辰,且以最慢速度输送。
宗泽醒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景象——王善的两个亲兵抱着一个巨大透明的罐子,罐子连接有线,白线似乎连接自己的身体。
刚想动一下,俞老合身扑上,“宗帅勿动,万万不可轻动,老朽正施针。”
他现在都不敢给宗泽说实话。
宗泽已经发现了脖子上有个东西,俞老在旁他倒是不在意,抬眼看向帐篷外的晨光,哑声问,“什么时辰了?”
俞老按住银针一动不敢动,视线一直在宗泽脸上徘徊,心不在焉的回,“大概寅时三刻。”
宗泽也不动闭上眼睛沉思,脑海中如梦幻泡影一样回想起昨夜的布影戏。
良久一声长叹。
两个亲兵和俞老谁都不理他……没精力呀。
又过了一会儿,宗泽忽然哑声说,“我有五恨,一,天子弃国愧对太祖。二,子民宁肯甘心情愿以五等贱民附庸异族也不反抗,反而挥刀向宋……”
俞老幽幽打断他,“东家,万万不可重蹈昨夜覆辙,您所言天子弃国是真,可宋民为鱼肉能奈刀兵何?”
宗泽怅然,片刻后说,“可降却不可挥刀向宋呀。”
俞老却不在乎的说,“五代之后,生于辽国的汉人皆以辽民自居,同样视宋民为仇寇,你能怨汉民吗?他们同样是在异族统治之下呀,怪只怪太祖当年没有挥师北伐,收回燕云十六州,甚至阴山牧马关外放羊。”
宗泽呆呆的看着他,“可是宋民是在宋皇的保护下世代生存繁衍的,方才文明永驻气血长存。”
俞老也呆呆的看着他,“或许大宋施行九年义务教育后,下一代人会理解你这个说法,但是现在不行,目不识丁的他们最需要的是粮食和子嗣。皇宋养士二百年,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却是不识字的汉民在供养皇室与百官,到头来却让百姓站在头前去抵御金戈铁马,东家……你讲理吗?”
……
足有一盏茶时间宗泽才说,“我想驳斥,因为有了皇宋的保护,他们才能平安富足的生活这么多年,不然早被异族铁骑踏碎山河,可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所以我不必驳斥了。”
俞老按着针头不说话。
宗泽又说,“我之三恨,为何我大宋如此之多厄运,吐蕃、西夏也就算了,先有辽后有金之后还有元,居然都是异族,而且实力强悍。”
“东家熟读史书该知晓,即便是强如汉唐也有异族窥探,但是,汉唐强悍,封狼居胥,饮马瀚海,勒石燕然,我大宋……”
“我还有两恨暂且不说了,俞老,你说为什么我大宋不能强如汉唐?”
俞老淡淡的看着他,忽然一笑,“东家,仙人一定知道,我想你应该也猜出来了,仙人为何要给你看崖山海战的布影戏。曹丕逼汉末帝刘协禅让帝位建立魏朝,刘协被废为山阳公,死后葬于禅陵。唐末帝昭宣在位三年被朱温所废次年死葬于温陵。东家,他二人与赵昺有何区别?”
“赵昺葬身大海呀,没有陵寝。”
宗泽默默留下眼泪,一直流。
汉唐是内乱,宋末是异族侵略二者不可同日而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