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卡恩毫无来由地从沉睡中惊醒。

他活动着早已僵硬的四肢，打量着四周宁静的黑夜。

自打在精神病院关了5年，他已经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种天为被，地为床的感觉了？

但是难受也是真难受啊。

不仅身下的“床”硌的离谱，就算背靠篝火和岩石，卡恩也只能堪堪抵挡一部分夜间的寒气。

卡恩迎着篝火，熟练地搓动着双脚，让血液重新流入已经冻麻的双脚，突然意识到一旁的莉亚已经不见了身影。

在从圣帕克港逃出来后，两个倒霉蛋就结伴而行，准备一同前往约克镇碰碰运气。

但法师人呢？

他下意识地四处张望，很快就在自己背靠的大石头上，发现了正在仰视星空的莉亚。

似乎也是感受到了卡恩传来的动静，她收回了目光。

“你醒了。”

“你没睡？”卡恩沿着石头爬了上去，坐在了对方的身边。

“睡不着，也睡不惯。”莉亚承认道，将自己身上的法师袍裹紧，“我自从下决心偷偷溜出了法师塔后，就立志要克服旅途中可能的各种困难，比如说长途旅行，简陋的住宿条件。。。”

“还有遇到海盗，被下毒，被帝国处刑，在帝国的境内四处逃窜。这些应该也在你的考虑范围之内。不是吗？”

卡恩在一旁附和道，惹的莉亚一阵白眼。

这个家伙！

而被对方这么一打岔，莉亚不由得忘掉了刚才想说的话。

两人之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只余下柴火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

不过很快，莉亚的声音再度在卡恩耳边响起，“不过有一点你说的也没错。细细想来，这一路上还真是挺。。。颠沛流离的。”

卡恩一边拾起一根木柴，拨弄着眼前的火堆，让其燃烧地更旺，一边机敏地选择了闭嘴，静静地听着莉亚发牢骚。

“而只有当黑夜攀至巅峰，远处的喧嚣尽数褪去，我才能拥这片星空入怀，沉醉于这短暂的宁静。”

莉亚望着远处的群星犹如梦呓地说道。

“你们法师一直都这么哲学的吗？”卡恩下意识地问道，“这样真的很吓人。”

“所以你们诡术信徒就这么喜欢拷打别人吗？这点我倒是可以记下来，然后邮寄给法师日报，为《众神信徒的刻板印象》那栏提供些素材。他们肯定会要的，毕竟现在对诡术信徒的印象，大概还停留在过街老鼠那一类。”

莉亚开玩笑地说道，但还是接过了卡恩的话头，“如果你希望的是一个答案的话，我的回答是‘不’。至于我刚才说的，你就当这是一个连自身命运都无法把控的人，稍微发出的牢骚吧。”

她面目低垂，将自己的侧脸隐藏于阴影之中，“如果连此刻的命运都无法掌控的话，那又何谈不久后的未来呢。”

“但无妨。或许只要再过几日，一切都将尘埃落定——是活下去，还是。。。”

法师的话并没有说完，但是卡恩知道对方的言外之意：

一切都会在约克镇，见到那位医师后揭晓。

不过在莉亚的话中，卡恩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信息：眼前的莉亚，是一位偷偷从法师塔里面溜出来的法师？

有意思，很有意思。

不过看着对方有些低落的神态，卡恩只是选择将问询的话语暂且压下。

“那你呢？”

看着拨弄着火堆的卡恩，莉亚忍不住问道，

“我？你是指什么方面？”

卡恩手上的动作一顿，但很快自然地反问道。

“这几天发生的一切。从黑鲨号到港口，再到之后要去的约克镇。你又有什么看法？”

“看法？”听到了莉亚的话后，卡恩脸上的微笑缓缓收敛。

看法，又是一个颇为新奇的词汇。

以前在精神病里，从来没有人询问过他的看法。

他要做的，只是服从，吃饭，吃药，睡觉，服从，吃饭，睡觉，周而复始。

他深深地打量了一眼莉亚，又看了看眼前燃烧的火堆。

卡恩的语调逐渐柔和起来，“没有什么看法。我要做的，就是享受眼下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