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沉默了下去。
良久后,才听到鲁王叹了口气:“仁宗皇帝有十子,其中郑王、襄王、荆王俱在。还有太宗皇帝余下的汉王之子,赵王之子,哪里轮得到我们。”
“但儿臣听闻,宋室南迁之后,继承大统虽都姓赵,但却是赵太祖后裔,而非太宗后裔......”注①
“不要再说了。”鲁王挥了挥手。
“是!”朱泰堪没有再说,嘴角却浮现出一丝冷笑。
接着,两人只听的外面一脚步声响起,一个太监尖利的声音传来。
“报王爷!七郡王之子又昏过去了,到现在还没醒来。”
鲁王烦躁的道:“怎的又是他?不要管他!”
“父王,不如让儿臣去看一眼?”朱泰堪眼睛转动。
“也好,去吧。”
......
鲁王府后厅西厢房。
一个九岁左右的女孩,正趴在床上男孩的胸前,低声啜泣。
他们就是朱泰野的一儿一女,朱阳锦和朱欣月。
一个月前,朱阳锦不慎跌落王府池塘里面,虽然救了上来,却大病了一场,昏迷在床。
好不容易让医师救醒过来,但他似乎落下了病根,时不时就会重新昏倒,嘴里说着莫名其妙的语言。
鲁王府的人本来就对他们两个不怎么在意,因为朱泰野和朱泰堪有嫌隙,而现在王府管事的是世子朱泰堪,太监、宫女虽然不敢明着欺负他们,但懈怠和脸色总是会有的。
因此两人虽是在自己家里,却过着仿佛寄人篱下的日子。
早上,朱阳锦去王府的书堂念完书回来的时候,又不知怎么,突然晕倒了过去,到现在还没有醒来。
王府的太监不紧不慢,一直等到过了好几个时辰他都没有醒来,这才去禀告鲁王。
砰!
一声巨响。
房门被猛地踹开,一个身穿黄衣,头戴方帽,大约十五岁左右的少年背着手进到房间里,走进房间里面,皱眉看着床上的人:“还没死?”
朱欣月似乎很是惧怕这人,但兄长没有醒过来,她只能站起身来,护在朱阳锦身前道:“你来干什么,出去!”
这人便是鲁王世子的儿子朱阳铸,带着其他郡王的儿子,时不时地就去欺负朱阳锦,朱阳锦逆来顺受,被欺负也谁都不敢说。
当时朱阳锦晕倒的时候,他就在身边。
他冷哼一声:“爹是个庶子,女儿也不懂事,看到我也不知道跪下。”
说着,他走上前,看着朱欣月的眼睛,一字字道:“这次你兄长没死,下次就不一定了。”
原来是你!
朱欣月年纪再小,此时也明白过来,就是面前这人害得他兄长。
她知道骂人没用,反而会使得自己陷入更难的处境中,没有说话,眼中却露出了不加掩饰的恨意。
“我就喜欢看你这眼神。”朱阳铸冷笑道:“是我打的他,你又能如何?我告诉你,你爹现在正在辽东和鞑子拼命,现在恐怕已经死了。我是王府世孙,就是以后的鲁王,你们要是不识抬举,哼哼......”
“阳铸,你说什么呢?”
门口进来一个人,正是世子朱泰堪。
朱阳铸忙站在一边,笑嘻嘻道:“没说什么。”
朱泰堪走进房间,先是扫视了一圈这房子,微微皱眉:“侄女,此屋给你兄妹居住乃是恩典,你虽未有封,但也是我王族子弟,为何弄得如此破败?有损我王府脸面。”
鲁王并未给两兄妹派任何太监、丫鬟服侍,甚至连用度都是极少,一年到头,只在逢年过节时候,为了粉饰太平,给他们两做一次新衣服穿。
西厢房更是从未修缮过,屋顶的漏洞甚至都没有修补,年深日久,风吹雨淋之下,在这辉煌的鲁王府中,西厢房变得格格不入。
他这话明知故问,就是为了羞辱她的。
十年前,朱泰野当着他的面,说他胸无大志,还将他手下的恶仆给斩杀了,一点面子都没有给他留。
当时朱泰野已经掌管了登州备倭军,又深得王振和皇帝的喜爱,朱泰堪一则要维护自己“大度”的名声,二则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只得隐忍下来。
直到他生下孩子后,朱泰堪才凭着世子的身份,将两人留在了鲁王府中,时不时就让人耍些小手段针对他们。
朱泰野虽然数次提出要把他们接到身边,但是每次朱泰堪都把《皇明祖训》拿出来,说郡王之子,未满十四岁不得随意离开王府。
朱泰野能和兄长翻脸,但在现在大明朝安定的环境中,却不能和祖制翻脸,而且留儿女在鲁王府,也相当于“人质”的作用,能让鲁王和朝廷对他的疑心减少许多。
看着面前这张和朱泰野长相相似,仅仅九岁,嘴唇几乎咬出血的朱欣月,朱泰堪非但没觉得羞耻,反而觉得全身舒适,简直比宣布自己为鲁王世子那天还要爽。
注①:赵太祖即赵匡胤,有四个儿子,其中两个早夭。烛影斧声之后,他的弟弟赵匡义做了皇帝,并没有让给哥哥的儿子。宋室南逃,高宗无子,只得传位给赵匡胤的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