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钱。”
“唉,先生,您读书多,是体面人,何不就当尝个新鲜?”
“退钱。”
“否则报官!!!”
谢自然态度非常坚决,这烹鲈鱼一下变成了嗦石头,他接受不了。
道心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
一个时辰后,一锅鲈鱼脍被端上了小桌。
迎着渐暮的江色,谢自然夹起一块爽滑的鱼片放入口中,只觉心尖儿上都是一颤,而踢到铁板的老船夫,则抱着一碗石头坐到了船头。
嗦一口,哀民生之多艰啊。
浮云苍狗,弹指过隙。
汴城作为三朝旧都,毗邻瞿江,可谓落在了贯通南郡沃土与西面连山的要道上,一直是大虞朝享有盛名的繁华之所。
五月初三这天,城西杏花街上,孙府大门外早早就挂好了灯笼,贴上了楹联,正逢老太爷百岁寿辰,这街头巷尾,自然少不了人说叨。
正巧,孙府的斜对面有一知味楼,本就是吃茶听曲的地儿,此刻里边的说书先生,正掰扯着当年广妙山五奇人的逸谭。
“想当年,五奇人名传乡里,先是郡守亲自召见,后有仙门世家撕破脸抢人,真是何等风光啊。可甲子以后,五人的声名地位,却简直是天壤之别。”
二楼靠窗的位置,谢自然换了身青袍,正品着香茗,吃着果子。
从瞿江一路下来,按正常的船速,本该是一日后才能抵达汴城。
为了赶上寿宴,谢自然只能施了段神行法,害得晌午在渡口下船时,那撑船的老汉一脸见了鬼,一个劲在说,是遇上过江龙走水了。
他一路打听来到这杏花街,得知孙府要下午酉时日落前才开宴,便来这知味楼里听听书解解闷。
“话说这五位奇人中,年龄最长的,便是咱们孙舒来老爷子。当年误入仙山时,他就已经是不惑之年,后来被长春派收入门下,也算入了仙道门坎。”
“只可惜,老爷子在山中虚度十年,始终没有筑得仙基,只能回到汴城开枝散叶,做了个济世活人的好大夫。”
“我要讲的第二位奇人嘛,大伙儿也都熟悉,正是咱们大虞朝第一才女,薛谙薛老夫人。”
“传闻当年,薛老夫人是唯一没有走上修行路的。”
“她此生一不入朝做官,二不入山修道,前半生喜欢流连勾栏花丛,与那些清倌人玩弄风雅,后半身则著言立说,为民生立命。”
“老夫人一生,实乃我大虞朝一等一的豪放女,如今隐居素山,自称辞庵居士,坊间多有美谈。”
薛谙?
谢自然印象里,那年山中,好像是有这么个像雀儿般灵动的少女,现在竟已成了别人口中的老夫人。
台子上,说书人啪嗒一声将纸扇合上,然后醒木一拍,继续道:“接下来我要讲的这三位,可就了不得了,那是真正在修行路上闯出了名堂的。”
“这第一位嘛,依然是个奇女子,姓计,名履霜。她本是个路见不平的绿林女侠,后来被素女宗引入门下,如今已是素女宗当代弟子第一人,可谓是实打实的仙道中人了。”
“我要说的第二位,可就更了不得了。此人原名叫徐知遥,本是个小宗门的炼气士,只因被计女侠一路追杀,二人才误入了广妙山。”
“说起来,这位可真是福泽不浅,当年被道门圣地青崖山收入门墙,可谓是扶摇直上。小老儿曾听玄门高人提起,说他已被青崖山掌教赐名为徐似道,日后搏一搏掌教之位,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这最后一位,想必大伙知道的可就更少了。此人名叫梁革学,本是个赴考的书生,与薛谙薛老夫人师出同门。当年,便是他们师兄妹二人,求着孙舒来老爷子山中引路,这才一起误入广妙山。”
“说起来,这些年鲜少听到梁革学的传闻。不过,这位能被我朝圣人府第稷下院收入囊中,只要不半路夭折,日后就必然是执宰山河社稷的重臣之选,甚而脚踏我朝气运,化作圣人飞升也说不定。”
“所以嘛,在小老儿这里,这徐似道和梁革学,乃是并列五奇人第一。”
...
这说书的小老头在台上口若悬河,台下的看客也叽叽喳喳在旁边应和。
在他们看来,今日可是孙舒来的百岁寿辰,既然老爷子没有迈入仙道,那这岁数也算是半只脚踏入鬼门关了。
所以一个个都在那好奇,那四位奇人今夜会不会来赴这晚宴,甚至有好事者,已经以此设下了赌局,围过去凑热闹的已经扎成堆了。
这知味楼里有不少竹篾子编的躺椅,谢自然扯了一张安置在楼角,晒着午后的暖阳,打打盹,吹吹风。
小楼里的闲言碎语,感兴趣的,就顺便听一耳朵。
迷迷糊糊,悠哉悠哉。
直到耳边忽闻一声惊呼,才眼皮一翻醒转过来。
“快看,那顶轿子,外边说是薛谙薛老夫人,从素山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