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注意到德语系的两个焦点人物,纪一珵就那样背着白析出去了,白析的脸上毫无血色,闭着眼睛眉头紧蹙着。 她趴伏在纪一珵的背上,能感受到的只有自己胃部传来的疼痛,因为胃痛而完全使不上力的身体。 白析就连这时候都还在叹息,为什么自己不早点备药,为什么会在他面前表现出这样脆弱的一面。 无论何时,她都想要维护自己在后辈面前的形象。 他走得很快,也没有跟白析说话,安静的两个人之间,只有心跳声最响。 微风轻拂,一阵淡淡地青草香窜入白析的鼻尖,像是在春天的草坪上躺着,这分明是一个秋季,却在空气中嗅到了春天的气息,混合着一些红胡椒的微微刺鼻感,说不上一开始就会让人惊喜的味道。 但是却有着让人贪婪的这个气息的想法。 属于春夏的特殊味道,唤醒了那段路过草坪的时候,有工人在旁边割草的记忆。 她想,这是也许属于少年的气息。 秋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温暖的感觉怎么也不会散去,真实感受到的体温也是同样的温暖。 再次唤醒她的是消毒水的味道,她闻到这个味道的时候,本来已经舒展开的眉头再一次拧起。 纪一珵把她放在病床上,第一次看到白析的眼神有些闪躲着的局促不安,他微愣,想起白析刚才说不想来的话。 “嘶——” 白析突然的吸气声打断了他的思路,只看见 她再一次弯了腰,脸色有些痛苦的样子。 他条件反射地伸手帮她捂了捂胃,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行为是否不妥当。 他眉头微蹙着,嗓音中透露着无法掩藏的担忧:“还好吗?医生马上就来。” “嗯。” 白析这时候脑子也是一团浆糊,只剩下了胃疼,根本无法思考其他的。 纪一珵无法想自己如果刚才没有态度很强硬的带她来医务室,她到底要死撑成什么样子。 医生来的时候,看到白析几乎就要缩成一团 了,摇了摇头,开始问着。 “什么时候开始痛的。” “.....今天早上。” 早上?她到底忍了多久。 医生瞥了她一眼,叹气:“早上就这么痛?” “不...” “那什么时候开始疼痛加剧的?” “午饭以后...” 医生在单子上写了写,忽然起身:“消化性胃溃疡,进食以后会格外感到痛,现在先打个针吧。” 听到打针两个字,白析下意识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这个人,平时精明能干什么都不怕,却偏偏讨厌输液打针,只是看到针管的时候都会觉得疼了。 纪一珵感觉到她在微颤,又想到刚才进来的时候她闪躲着的眼神,突然之间什么都明白了。 他抿了抿唇,试探性地问了医生:“医生,除了打针还有其他办法吗?” “有啊。”医生顿了顿,“吃药,然后痛就忍着。打针是最快且有效的方法。” “......” “你看她都痛成这样了,你还忍心让她继续痛着?” 纪一珵撇头看了下白析,她的手紧紧地拽着病床上的被子,因为太用力,手背上的青筋都看得见。 他朝白析迈了一步,蹲下,然后仰头看着她。 语气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柔,像是哄小孩子一样慢慢开口:“学姐,打针吧,别怕。” 随后不知是出于安慰还是何种目的,他抬手把手放在白析的头上,轻轻揉了揉。 对于白析来说,大概没有几件事比打针输液更恐怖了,所以当一切结束的时候,她长长地舒了口气。 胃还疼着,从打针室出来的时候,就有一双手伸过来立马接住了自己。 “能走吗?”他关切的声音传来。 “嗯,可以。” “稍微好些了?” “好一点...” 消化性胃溃疡,在进食后的一两个小时表现的最为明显,随着时间的推移,疼痛也会减轻。 纪一珵把她扶到床边,说:“你再休息一下吧,我过去问一下医生。” 白析点了点头,坐在床边,感觉自己的疼痛感没有那么剧烈了,在刚才完全就是天旋地转,果然自己还是应该多注意一下的... 每一次都是已经疼起来了,出事了,才会知道后悔。 她这个人啊,真是不把自己逼到某种地步,绝对不上心。 白析偏头,看到纪一珵正在和刚才的医生说着些什么,她低头垂着眸,眼上覆盖着白炽灯打下来的光影。 如果不是纪一珵的话,现在自己是不是已经至少是缩到桌底去了。 说来可笑,她竟然从这个少年身上感受到一种名为“安全感”的东西,纪一珵虽然比她小一些,但是好像并不是她所认为的那种小孩子。 等着等着,胃痛的感觉也越来越弱,她终于开始重新思考着,清醒了。 纪一珵迈着修长的双腿朝她大步走过来的时候,她抬了头,愣了两秒以后,说了一句。 “谢谢...麻烦你了。”她顿了顿,“下次请你....” 她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纪一珵打断。 “学姐,你不用这么客气。” “不,这都是应该的,你帮了忙我当然要还。” 他的脸上重新挂上一贯的笑容,似笑非笑,只是嘴角微勾,总是让人想起,学生时代带着痞气的小混混。 可他不是。 “如果学姐真的要还人情的话,或许应该拿出一些比较有诚意的东西不是吗?” “什么?” 他定定地看了白析半秒,眼睛一弯,透露着玩味慵懒的嗓音缓缓开口:“比如你自己?” 白析听到他轻声一笑。 “不都是这样?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学姐,我这算是救了你的命,以身相许不过分吧?” “......”白析看了他一眼,垂眸笑道,“还有精力开玩笑呢。” 她垂着眼帘,看不见纪一珵突然变得认真起来的表情,所以还以为这个人只是在逗她玩。 所以纪一珵这人到底怎么回事,最近开玩笑都敢开到自己头上了,她只能想是开玩笑,除此之外,她找不到其他的理由去解释。 很奇怪,对于纪一珵,她很难去多想,与其这样说,不如说是因为她否认了一些事。 纪一珵好像没有任何会去喜欢她的理由,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是这个性子,自己习惯了,也不会去猜。 对于其他人,她会察觉到。 但是纪一珵不一样,她不会自作多情。 一边想着,一边又听到他懒洋洋地继续说着: “除此之外,我不接受任何形式的答谢。” 白析怀疑他说这话,是不是故意为难自己,然后好让自己真的没办法还这个人情,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真是输给你...” “嗯?” “那我先欠着,等你想好了,我再还。” “嗯,好。” 这时候倒是回答地意外爽快,她正想着,突然扫到一双手越过自己的视线,停在她衣领的位置,理了理。 “欸,小白学姐,我发现你有时候真的很笨。” “.......” “还有,怕打针这一点——” 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可爱了。 每一次的靠近,其实对他来说也是惊喜,他总是能发现白析许多他未曾了解的一面,从一开始的喜欢,到现在,他却是在靠近她这条路上越陷越深。 他停顿了一下,看到白析有一丝尴尬飘过的神情,在心中偷笑后,转而说着:“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没关系...你要说也可以。” “不。”他回答地很坚定,眉眼一弯,“这是秘密。” 纪一珵收回手的时候,衣袖划过的空气中带着些香味的因子。 若隐若现的鸢尾花香,与消毒水交缠在一起的雪松和琥珀混合的乳香在空气中肆意流窜着,混合起来,连消毒水的刺鼻感都没有那么明显了,她的鼻腔里只剩下了淡淡的香气。 她突然想到刚才在路上闻到的青草香,好像也是来自他。 因为这个季节,并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味道。 这是她喜欢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