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师。”
刚回神经外科,就见刘志光、范旬带着一个头上裹着白毛巾,手里抱着被褥的老汉,旁边跟着一个腼腆的少年找了过来。
“这是赖大叔和他儿子。”范旬主动介绍:“他们千辛万苦从山里过来,挂仁华的专家号。
但是苏医生说看不了,给推荐来找您。”
“孙医生,你帮帮忙,给额娃看看。”赖老汉带着佟掌柜的乡音恳求的看着孙景。
“额好不容易把钱凑够了,在路上走了好几天,在这挂号排队又是好几天,挂的还是专家号。
那個大夫说你这娃娃病看不了,回去!
让额们回哪去?
额也知道这个怪病难治。
额们每代人都有几个患这怪病,怎么瞧都瞧不好。
可额只有这个娃娃,实在不能什么都不做,让他回去等死啊。
大夫,听他们说,你是最好的大夫了。
如果连你都治不好,额们也认了。
但是求求你帮额娃治啊!”
说到这里,已经痛哭流涕了。
孙景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刘志光,心中了然。
同样是大山里出来的,又是求医治病,看到赖老汉父子,刘志光几乎就像看到当年自己母亲想带自己求医的场景。
换成以前,他早就开口帮忙请求了。
但是陈力事件,到底给他留下了磨灭不掉的深刻印象,又担心贸然开口会给孙景带来麻烦。
这才一言不发,忍得很辛苦。
范旬作为白晓菁和刘志光的优点综合体,既有刘志光非常想帮赖老汉父子的心情,又没有刘志光这么顾虑重重。
所以他才会在赖老汉父子找来时,主动开口带他们来找孙景。
“进办公室先坐,我看看病历。”孙景招呼赖老汉父子进了他的办公室。
一边看病例,一边看刘志光和范旬和赖老汉的互动,见赖老汉依旧抱着自己的被褥不让人帮忙,开口提醒。
“老人家,还是把被褥放下吧,好好坐着,我还要多和你聊聊,了解情况,你这样不好说话的。”
赖老汉这才将手中的被褥让刘志光接了,放到了一边,忐忑的坐在椅子上,期盼的望着孙景。
孙景和他聊了一会,这才看向刘志光和范旬:“你们应该也看过了病历,你们怎么看?”
“孙老师,这是先天血管畸形导致的脑血管瘤,是家族遗传病。”刘志光回道。
“过去这种手术无法做,死亡率几乎就是百分百。”范旬接话道:“赖大叔家族,每代人都有几个,也不是没求过医,但最远的也只到过省城。
而且被直接退回去了。
赖大叔他们没办法。
只能任由瘤子越长越大,最后影响到神经中枢功能区,然后生命结束……
到了现在,手术难度依旧非常高,死亡率也很高。
但我觉得并不是完全无法做。
不做,很快就会死。
做了,还有一定几率能活下去。
而且这也不仅是赖大叔这一个儿子的病,不管如何,我们都该尝试一下。”
“就是这样!”赖老汉流泪道:“额们那里每代都会这样死去几个人,有额的长辈、兄弟。
额都是亲眼看着他们无药可医死去的。
额真的不想让额娃也那样死,那太痛苦了。”
“赖大叔,这个病例我可以接下,但我必须和你们事先说清楚,这个手术的难度很高,死亡率也很高……”
孙景已经有了决定,不过还是先和赖老汉父子说清楚。
赖老汉父子静静听着,并没有打断,在孙景说完后,这才点头表示自己知道风险,只求孙景收下给开刀做手术。
“范旬,你带着赖月金……”孙景说到这个名字时,一直平静仿佛看透生死的少年突然就红了脸,让孙景莞尔一笑:“你带他去重新拍个脑片吧。”
很显然,赖月金这个名字的谐音,让少年不止一次被取笑。
范旬答应着,带着少年赖月金去了,赖老汉还要抱着被褥跟着,被孙景劝住,被褥行李先放在办公室,这才又是不好意思又是道谢的空手跟着去了。
“是不是松了口气?”孙景看着刘志光:“我之所以让你们全程围观陈力,只是让你们见识一下病人家属极致的恶,多点自我防范自我保护的意思。
但遇到该救的人,还是要伸手去救的。
甚至于就连陈力老母亲这回事。
也不是纯粹因为我们都看透了陈力这个人,所以对他老母亲见死不救。
而是因为我们综合考虑过利弊,知道不折腾老人家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所以才拒绝的。
结果你也看到了。
你也不用过分担心。
多经历几次,多细心揣摩,你就会懂得把握这个尺度。
很多时候,和病人家属多聊几句,对方到底是什么心思,还是不难判断出的。
大部分还是和我们医生一心治病救人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