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发拿朱传仁可以说毫无办法,诚然,他可让外面三四十个弟兄组团往里冲。
但这样的话,他不敢保证自己儿子还安然无恙。
而且真的算起来,确实是自己儿子理亏,就算找人调节,这个结果也扭转不了,而且要付出的代价肯定不可估量。
所以他最后还是认了,用自己掌握的把柄跟朱传仁做交换。
虽然这样做会让他陷入非常危险的境地,但终归能把儿子的小命保住,至于其它,等出了危险再说。
朱传仁微笑着目送王家父子离开,人家前脚刚走,他便问:
“警务处派人来了吗?”
“三少爷,这边离十六铺近,康德董事指示小东门巡捕房派人过来,应该正好能跟对方撞个正着。”
老谭这边刚说完,王德发和他的弟兄就被黄麻皮带人堵上了。
刚刚大出血的黄麻皮,正愁没地方捞钱呢,这送上门的功劳他不可能不要。
聚众闹事是吧?交钱吧,一个人头50大洋不过分吧?
王德发今天算是倒霉到家了,刚刚送出去自己赖以生存的把柄,还没完,又被贪婪的黄麻皮给堵着了。
此时他心里已经把朱传仁祖宗十八代骂了一个遍,眼前这些黑皮要不是朱传仁找来的,他王德发从今以后跟朱传仁一个姓。
他知道问再多、讲再多都没用,眼前这些个黑皮都小鬼,阎王好对付,小鬼却难缠,钱消灾吧。
好在这点钱他王德发出得起,大不了从明天开始面粉涨价就是,一斤涨一毛不过分吧?
这就是民国,富人的乐园,穷人的屠宰场,想活着全靠命!
回到家,朱传武还是有些惭愧,面对朱传仁挠头道:
“三儿,对不住,俺给你添麻烦了。”
“不用道歉,这又不是你的错,而且我的收获也不小。”
“行吧,那这件事算是结束了?”
“嗯,你以后没事看着点老大,别让他出去嘚瑟了,真要是染上烟土,人可就废了。”
朱传武狠狠点头:
“诶!俺知道,俺一定看着他。”
“行了,下去休息吧,辛苦了。”
王德发还是信守诺言的,没让朱传仁多等,当天中午就派人来朱公馆送把柄。
用一个木箱装着,打开来先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慎用二字,紧接着才是三本账簿。
朱传仁都不用打开看,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了,肯定是那三位处长近年来收受贿赂的账目。
虽然这在租界再常见不过,可很要是追究起来,那是绝对不允许的。
言外之意,这种事只要不曝光,谁也不会追究伱的责任,可要是曝光了,抱歉,为了伟大的法兰西荣耀,你自己下台吧。
知道把柄是什么,朱传仁便懒得再看,将账簿拿出来放入自己找人做的保险柜中。
做完这一切,朱传仁拍拍手,大功告成。
一周后,旺旺制厂,所有员工都聚集在厂院中,对着舞台大呼小叫。
台上,一身戏服的小黄鹂正在谢场,面对工人们的热情欢呼,她极有耐心,不停的鞠躬行礼,感谢大家的支持。
今天这场堂会非常成功,不仅成功打开了工人阶级的市场,也让朱传仁看到了她的价值,她是能赚钱的。
事后,朱传仁大手一挥,以朱公馆的名义买下了小黄鹂这个戏班,从今以后,他也算是班主了,请叫他朱班主。
契约签订好以后,小黄鹂向朱传仁行了个万福:
“班主,从今以后,还请您多多关照。”
“呵呵,好说,小黄鹂,你是咱们戏班子的角儿,这个班子离了谁都行,唯独你不能离开,你明白吧?”
小黄鹂挤出微笑:
“我本是苦命人家,父母双亡,无依无靠,从小跟着京剧戏班子长大,一直以戏班子为家。
后来机缘巧合学了昆曲,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没有戏班子,就没有我。
所以班主还请放心,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不会放弃舞台的。
除非观众不再喜欢我,甚至讨厌我,到那时我会回老家,找个安静的地方了却残生。”
朱传仁微微蹙眉,他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
“我不担心你因为别的事选择离开,女人嘛,这辈子总要嫁人的。”
小黄鹂愣了下,恍然道:
“如果是这样,班主更不必担心了,谁会娶一个戏子呢?有钱的瞧不起,没钱的养不起,而且我现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何必嫁人呢?”
朱传仁听到想要的答案,满意的点点头:
“如果是这样,我就放心了。”
这年头,大户人家养戏班子,跟后世大老板包女明星是一个道理,主打一个有牌面。
再说的粗俗点,就是为了装b。
别人家逢年过节还得请人来唱戏,自己养戏班子就不用这么麻烦了,直接拉来
演出就是。
而且这个年代,最大的娱乐活动就是听戏。
一个一个大人物都是戏迷,比如那位杜莱阳,自封天字
所以说,嘿社会也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
而且现在这个年月还没有诸如百乐门之类的舞厅诞生,就算有也都是隐藏在犄角旮旯的地方,玩的还是个清幽雅致。
那些由老毛子白人妇女组成的歌舞厅,还是低俗的象征,远没走入上流社会中去。
否则也不会给阿桂姐这种老鸨们生存的空间。
朱传仁不是没想过提前把百乐门给弄出来,但后来一想,算了吧,百乐门这种场所注定不会长久,而且太扎眼了。
到时候小本子、丑国人、约翰牛、高卢鸡,一个个的眼睛全盯着,想搞点小动作都不行。
如果为了赚钱,他有一万种赚钱的办法,实在没必要做这个行当。
等百乐门开业以后,他去当个vip中p也不错。
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十里洋场最繁华、最奢靡的一面他无论如何也要见识见识。
眼下还是要继续增强自身实力,没钱,怎么到百乐门消费?
不过如今这年月钱不好赚,自从年中袁项城死翘翘,全国各地,正式进入军阀时代。
后世对这个时期褒贬不一,主要还是因为军阀混战的后期,闹的民不聊生,一个个都把自私的嘴脸演绎的淋漓尽致。
可要是一个个拆开看,理性的分析一下,至少军阀时代初期还是值得称赞的,至少这些军阀一代,有相当一部分都很爱国,也很有骨气。
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一个软蛋不代表全部软蛋。
这天,朱传仁和朱开山爷俩在书房里闭门聊天,没人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只知道这门一闭就是大半天,期间一次都没出来过。
他们在讨论这个国家面临的变局,接下来家族要怎么走,怎么发展,完全取决于他们两人分析的结果。
“爹,您不用担心这些军阀会分裂国家。”
“为什么这么说?”
“没错,从版图上看,这些强人们往往处于相对独立的地位。
这些军阀集团拥有自主的财政体系、独立的军队力量,以及各自独立制定的外交政策。
然而,尽管这些军阀集团拥有相对的自治权,他们也在表面上承认北洋的领导地位。
举例而言,就拿东北的张胡子来说,尽管他已经实际掌控了东三省,但他仍需要北洋的正式委任,方能被封为东北王。”
但结果还是没有成功,为什么?
“事实上,这片土地自古以来就滋生着一种强烈的一统思想,尤其在割据混战的时期,每一个地方势力都怀揣着希望能够最终统一整个国家的雄心。
因此,这些大军阀虽然在名义上承认北洋的统一领导,但实际上并不甘愿束手就擒。
他们都渴望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追求一统天下的理想。
然而现在这个国家的格局复杂多变,各路军阀为了自身利益和国家的统一,不得不在复杂的权谋中取得平衡。
他们的选择往往受到历史传统和国家大一统思想的影响,使他们在实际行动中不得不时刻考虑如何维护自身的利益,同时追求统一国家的大业。
因此,一旦有军阀选择独立出去,便意味着从整个国家分裂出去,而后他们将不可避免地面临来自全国各地军阀的联合反击。
在这个混战的时代,各路军阀互相观望,等待着对方的失误。
一旦有军阀选择了独立行动,立刻会看到其他军阀打着维护国家统一的旗号,联合起来将这个军阀的地盘瓜分或吞并。
所以现在各路军阀们都小心翼翼,避免犯下类似错误,努力维护各自地盘的稳定和扩张。
局势使得弱势的军阀望而却步,不敢轻举妄动;而强势的军阀则毫无独立的需求。
而且袁项城嗝儿屁了以后,控制北洋的军阀都属于最具实力的那一派。
要掌握北洋的权力,一个军阀必须先战胜之前掌握控制权的那一派军阀。
所以无论如何,正统都掌握在实力最强的人手中。
其它地方军阀在力量对比上根本无法与那些控制北洋的军阀相抗衡,因此他们明白,试图独立将意味着自寻死路。
除了面临国内其他军阀的联合打压,军阀独立还会引发来自外部势力的威胁。
没有老外背书,名不正言不顺,谁支持他们独立。
所以啊,爹,您不用考虑日后谁能独立的问题,我们需要考虑的是要不要站队,以及站队后未来要面对的结果。”
朱开山陷入沉思:
“从实力上看,皖系和直系实力最强。”
朱传仁点头,这是没错的,论账面实力,皖系、直系、奉系实力最强,巅峰时期兵力都超过40万,且有成建制的、大规模的机械化部队,武器也是最先进的。
至于
后世更有名气的常开申、阎老西之流,眼下还都是占据一隅之地的小卡拉米,也就是因为不起眼,才能有后世的机会,但凡现在敢蹦跶,早就被拍死了。
别的不说,皖系人多,占据正统,敢打敢拼;直系最能当家的俩人都不是将才,但他们善于发掘人才啊,眼下这个国家最能打的人就在直系。
奉系就不说了,占据着天然宝地,把山海关一封,谁特么也别想进来。
而且又是飞机又是大炮,整个一民国版氪金大师,谁跟他们打也占不到便宜,搞不好就是两败俱伤。
但站队,从来都不一定要选择时下最强大的一方,稍不留神就会变成吕布那种三姓家奴。
如果真的要站队,朱传仁宁可选择小卡拉米,至少人家后世占据大统,有二十几年的光辉岁月。
不过朱传仁不会这么干,他可不想上黑名单。
所以究竟要不要站队,朱传仁不想站,可在朱开山这种老人家眼中,想要发展,就必须有靠山,不站队是没机会的。
怎么办?父子俩一时间都没了主意。
这要是让家人知道,一定笑话他们,郑重其事的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聊了半天,合着什么结果都没聊出来?闹呢?
当然了,他们不可能知道这一切,自然也没有笑话他们的机会。
不过这次谈话,也让朱传仁深刻意识到当前局势的为妙。
他最近有些嚣张了,应该尽量低调才对。
这一低调,就低调了整整一年。
1917年,魔都的深秋有些阴冷,小雨连绵,空气有些潮湿,很长时间看不见太阳。
不过这样的气候,不能阻挡朱传仁去工厂视察的脚步。
今天他要跟夏元璋聊聊扩张的事情。
自打旺旺棒棒面世以后,工厂的产能就不够看了,特别是这款不起眼的小零食以疯狂的姿态席卷全国后,工厂的产能严重不足。
工人们24小时两班倒,昼夜不停的开工,这年头可没有什么加班费的说法,想赚钱?那就往死里干。
朱家对工人一向仁义,该给的工钱从来不拖欠,这就是最大的功劳了,还想要加班费?做梦去吧。
但就算如此,产量依旧跟不上,每天在外面等着拿货的马车能排出两条街。
这帮车老板都是睡在车上的,生怕自己出去休息,位置被别人占了。
苦是苦了点,但真的赚钱呐,拉这么一车货,一家人一个月的伙食费就有了。
再狠一点,一个月来两趟,孩子上学的钱,一家人一个月所有的生活开销也都出来了。
不是没人这么干,但太累了。
首先,仅仅是在工厂门口排队等货就至少一天一夜起步,来晚了就得两天。
这段时间他们哪都不能去,吃喝拉撒睡全在马车上。
吃喝倒还好,提前做足准备,多带些干粮和水也就够了。
睡觉也能凑合,不就是下了点雨把被打湿了吗?
关键是解决生理需求的问题,一开始有人就地解决,直接被工厂宣布取消拿货资格,原因是污染工厂生产环境。
这理由有毛病吗?没毛病啊,所以算那小子倒霉,就因为憋不住,被取消了拉货资格,赚钱的营生砸了。
后来有人看到了商机,在工厂附近修了个公共厕所,收费的,环境嘛肯定要多差有多差,但好歹有个解决问题的地方,都是挣辛苦钱的苦命人,不嫌弃这个。
别说这老板还好怎有头脑,赚了人头费还不够,将这些人类排泄的天然肥料,转手往农村一卖,这利润不就出来了?
夏元璋知道这事儿后,还想把这位老板请来见见,人才啊。
可惜那家伙神龙见首不见尾,找不到也就算了。
总而言之,眼下依附在制厂周边吃饭的,没有1000也有800,各地渠道代理商都还没算上呢。
由此也能说明旺旺制厂生产的商品有多受欢迎。
在这个普遍对还没有明确概念的时代里,一颗棒棒,为国民打开了新时代的篇章。
以前的豆也在卖,不过那款产品主要针对的是儿童群体,不像棒棒,青少年也喜欢,甚至不少成年人都喜欢。
眼下的魔都,走在大街上,随处可见人们嘴里叼着根小棍儿,时不时拿出来舔一舔,随后继续含在嘴里,走起路来吊儿郎当,俨然成了一种潮流。
逢年过节去别人家做客,家里的果盘中要是不摆上一把豆,插上几根棒棒,都不好意思请人来,显得生活多不如意似的,棒棒都买不起。
学校里,孩子们谁要是能在课间休息时掏出一根棒棒,绝对会引起轰动,那意味着大家都能舔上一口尝尝甜味儿。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也很不卫生,可在这年月,为了口吃的,什么事情干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