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桐把他带回去了。 洗漱过后穿着干净的衣服,披着一头湿发,他低着头跪在她面前。 “你起来。”她的声音艰涩,扶他坐到床上,他一个颤抖又跪到地上。 他声音嘶哑:“奴才不敢。” 萧桐沉默了一瞬,指着床边的椅子,“最后的条件,坐那里。” 他顿了顿,低着头坐了上去。 萧桐沉默的看着他,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低低道:“奴才高安,谢娘娘赏识。” “高安......”这两个字她念来觉得艰难,撩起他遮住半张脸的长发,他下意识的躲开,后又僵住,弯腰准备跪下,“娘娘恕罪......” “不准跪!”萧桐一声喝住他的动作。 把他按回去坐着,她手指轻颤,拨开他的长发,这次他不敢躲,就是难堪的移开眼神。 他脸上是一条从右额角划到左脸颊的鞭痕,深红的有些腐烂的皮肉,看得骇人。 萧桐把药膏挖出来,轻轻的抹在他的脸上,他不敢说话,愣愣的低头看着她的服饰。 淡粉的宫裙上绣着艳梅,忽然染上了水泽。 他微微抬头,看见那个高贵无比的娘娘,一边给他抹药,一边无声的落泪。 深深的回廊,萧桐在前面走着,她要去给皇后汇报工作。 “薄荷,本宫寝殿的偏殿是不是还空着?”萧桐一边走一边吩咐,“把高安安置在偏殿。” 薄荷有些迟疑,“娘娘,您......” 萧桐漫不经心,“嗯?” 想了想还是不敢管这么多,薄荷咬咬牙:“是,娘娘。” 萧桐停住脚步,满意的微微笑了笑,“薄荷,只有聪明人才能留在本宫身边,什么该看什么该说,你都知道了吗?” “是......”薄荷一惊,身后冷汗微冒,低眉顺眼道:“是,娘娘。” 皇后宫里。 “妹妹,你那个遣送宫女的事情,进行到哪里了?”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吕梁思一身华服,捧着茶盏凑近萧桐,和和气气的问。 “现在是给新宫女安排事务的时候,姐姐宫里也是有几个宫女要出宫呢。”萧桐眨眨眼睛,笑着说:“姐姐这么想帮忙的话,就帮妹妹给老宫女们打点出宫的盘缠吧。” “盘缠......”吕梁思想了想,满口答应:“好啊好啊!” “好什么啊?”一道爽朗好听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接着穿着明黄朝服的人影就大步跨进来。 萧桐愣了愣,上前行礼,“萧妃见过陛下。” “起来吧。”皇帝陛下淡淡的瞥她一眼,又扫到还老神在在的坐在榻上喝茶的皇后娘娘,“你!怎么不给朕行礼!” 吕梁思白他一眼,“你进都进来了,还行什么礼啊。” “你!”皇帝俊眉紧皱,阴恻恻开口,“是不是又想吃白粥配小菜?” 这次轮到吕梁思炸毛了,她狠狠的瞪他一眼,不情不愿的弯了弯腰,“见过陛下!” 虽然是很敷衍的行礼,但皇帝心里却很舒坦,他坐到皇后旁边,问:“你两个刚刚在聊什么好啊好啊的?” 萧桐:“回陛下......” “我们女孩子聊些女孩子的东西,你一个大男人听来干什么!”吕梁思一个打断。 皇帝陛下不高兴了,“不行,一定要说,有什么是女孩子的事情朕不能听的!” 吕梁思斜他一眼,媚眼缭绕,“萧妃来葵水的日子跟本宫一样,我们商量着一起去选些精致好看的月事带,陛下要不要一起去呀?” 陛下:“......” 萧桐:“......” 早早的吩咐完手底下的布置,萧桐赶在用晚膳的时辰回到自己宫里,白天下了一场雪,洋洋洒洒的铺满了道路,随处可见宫人拿着扫帚在扫雪。 萧桐一下步撵,就看见宫门口那个修长单薄的身影在拿着扫帚慢慢的扫雪。 不自觉的笑了笑,她快步走过去,“高安!” 他停住,愣愣的看着她的笑容,而后反应过来,作势要跪下,“娘娘......” “不准跪!”萧桐拉住他,摸到他冰凉的手,顿了顿松开, “高安你进来,伺候本宫更衣。” 他愣愣的应,“是......” 薄荷并几个宫女跟在身后,进了正殿,萧桐回头吩咐:“薄荷,你们留在门外,本宫有高安伺候就够了。” “是,娘娘。”薄荷心领神会。 关上房门,萧桐坐到榻上,高安微弯着腰跟上去,垂着眉眼,要帮她换衣服。 萧桐拉过他的手,看他一怔的表情,她心里一软,“这次,你怎么傻得这么可爱。” 听闻此话,他又是有些惶恐的要跪下,“娘娘......” “行了,不准跪。”拽住人不让他动,萧桐认真的看着他:“以后在我面前,不准跪,这是我给你的权力。” 他抬头看她,这么冒犯的动作她也不怪罪,反而是对着他微微笑,眼里都是温柔。 想起刚刚摸到他的手一片冰凉,她又说:“以后,你就贴身照顾我,不用做扫雪这样的事情。” 不用跪,也不用扫雪,这是何等的殊宠。 年少习武,骨骼清奇,他本是一个有几分傲气的人,原以为可以仗剑长虹,守着那个在心尖尖上的人,那曾想世事弄人,一道圣旨让他幻灭。 他为了保护她,私自入宫。都说皇宫是消磨人的地方,比他厉害的大有人在,他见不到她,找不到她。到处都是尖利和黑污,到处都是漠然和嘲讽,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咀虫给侵蚀殆尽时。 她出现了。 她笑着问他:“知道了吗?” 他还是愣愣不语。 “别的人,要是被主子这般宠爱,不是应该欣喜若狂的吗?”萧桐伸手抚上他的脸,他的脸因一道伤痕狰狞不已,她好笑道:“怎么你一副不开心的样子?不喜欢我对你这么好吗?” 是啊,这样的荣宠,是他现在最好的生存令牌。 “还是你想要回去洗衣服扫雪?”她低下头,额头接近他,眼睛水润润的,红唇微启:“嗯?” 像是被蛊惑了一样,他定定看她,而后不自然的转开头, “奴,奴才不想......” “好了,不逗你了。”放开他,萧桐从怀里掏出个瓷瓶子,自己在一边捣鼓药, “这是我去太医院新拿的药,太医说效果很好。” “是......”他耳根子发热,不自然的低着头。 “过来,我给你上药。” “奴才自己来就好了。”他有几分无措不安,“奴才肮脏,玷污了娘娘的手就不好了......” 这人......萧桐不开心了:“过来!” 高安乖乖的挪过去了,顺从的扬起头,感受着她的手指在他脸上流连,有点刺痛,还有点痒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