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店的小二看着包国维,心里头不禁有些啧啧称奇:这人本就像个锦衣玉食的留洋少爷,如今这金框眼镜一戴,倒是更像了,简直是个从小在西洋长大的回国的。
再挑了一个银亮色,款式差不多眼镜,带上去试了试,带上去的效果也十分不错。
“这个好还是另一个好?”
转过头,包国维唤了声老包,他似乎在想什么事,听到包国维的话才回过神来,认真地瞧了瞧:
“都好,都好,太好了。”
“太好了?”
包国维现已将身上套着的长衫脱下放在了柜子上。
现在的打扮是一套西装衣裤、一双黑皮鞋,头上还抹了头油,前端的头发立起来,余下的往后倾倒,脸色有些白皙透着血色,最紧要的是举止投足透露出一股随意之感,似乎毫无束缚。
这似乎与周遭的一切有些格格不入,连这奢侈的眼镜店面装修都有些衬不上他。
老包从没想过自己有机会对着穿洋装,梳着油头、戴着金丝眼镜的人评头论足。
但他既喜欢戴着这个眼镜包国维,又喜欢戴着另一个眼镜的包国维,无论是戴什么他也挑不出毛病,只得说一句:“都好,都好,太好了。”
一连又再试了几个,都不如最开始挑的,于是包国维选中了。
“就这个,金丝眼镜,换上平面镜片。”
看店的“诶”了一声,去取合适的平光镜片了。
“这幅要多少钱?”
听到钱,老包摸了摸兜里头,手在里头捣鼓着:中午带了些家底,为的是给包国维买司丹康,现在还余下不少。
“八块钱。”
看店的声音传来。
八块钱很多,有时候可以买个女孩,在关中或能买到两个,赶上饥荒的时候大概能买四五个人,老包以往每月七块,在城里其实已是高薪,旁的下人三块,就这还当个好工位呢。
便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拼了命去干,把自己当成一头不会停下的骆驼,在码头干到手掌出血,后背磨烂,能拿到的薪资大概也就这个数,且总有一天会扛不住,死在干活的路上。
而当薪资足够低时,便要考虑吃食要占支出的多少了:
干得越多,吃的便越多,码头干上一天活,第二天便是几大碗谷糠麸子也宽慰不了肚子,虽拼命去干,但算上吃食方面的花销,其实也存不下多少。
否则为何不少人愿意送自己的孩子去给有手艺“师傅”当奴才,花费数年时间,往往被虐待得不成人样,所为的不过是学门一月下来能挣三四块、四五块的手艺,还不一定能成。
但八块钱其实也不多,只是有钱人在餐馆一顿的花销,倘若凭空消失在口袋里,也不一定能回忆起来少了这笔钱。
“他是学生,能……有少吗?”
老包瞅着店小二。
这价格包国维不太能接受,有些虚高,若是太贵的话还不如去旁的店里头慢慢选,找个大差不差的,就算是方片眼镜两三块也能拿下,顶多是在工艺方面稍差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