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卫,顾名思义就是界市的安保护卫。 他们以七人为一个小队编制,分散在不同街区巡逻,利用时间点的交叉,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确保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发生任何一件事,附近的界卫都能在一分钟内赶到。 他们见惯了界市各种奇葩事情,视线稍稍扫一眼对峙的两拨人,就知道了大概。 小队长和余初相熟,一起搓麻将赖过账一起去厨房偷烧鸡的战友,隔着面具也知道彼此是谁,他朝着余初靠了过去:“又被偷了?” 余初沉默了几秒钟,点头。 眼神说有多悲愤就有多悲愤。 “节哀。”小队声音带着笑意,拍了拍余初的肩膀,将腰侧的电棍卸下来,塞在了她的手里。 等他视线落在前方,气势徒然一变,语气客气而疏离:“劳烦各位合作一下,跟我走一趟。” 对面四人如临大敌。 为首的青年侧过头说了一句什么,站在后方右侧的中年男子将身上的背篓卸下,换到了青年身上。 连同另外两人,将青年团团围在了中间,他们眼中溢出决然,摆出对战的姿势。 这是拒不合作了? 这买卖不成,被顺走货物在界市也是时有发生的事,即使真被确认偷了东西,也没什么。 或拘留几日,或照价赔偿,或赔礼道歉……反正古代区也没有案底着一说,这些处罚力度对他们而言都不大。 怎么对面的架势,像是走错了片场,甚至莫名的让人觉得有些悲壮? 七个全备武装部的界卫,对上四个手无寸铁的顾客,在主场,结果并不会出现意外。 让余初意外的是,这四人的反抗力度,比想象中的要强得多。 四个人中有三个练家子,即使被围在中间的青年底子也不差,出手凌厉,腿脚生风,看见刀也不躲不避,拼死突围。 界卫被鱼死网破弄的有些蒙,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们大部分都是现役选拔来的,单兵素质更是万里挑一。 心态稳定后,很快的便控制住了现场。 直到四人都被制服,准备烤上手铐,背着竹篓青年人用了个巧劲,撞开一名界卫,跌跌撞撞想要逃跑。 余初掂了掂手上的电棍,对着冲过来的青年迎了上去,两个人刚打上照面,还没等对方挟持自己逃离,她却先将对方先放倒了。 好好一个翩翩公子,双手被手铐反剪在身后,仍然挣扎着坐了起来,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涨的通红。 余初若有所思,绕到他面前,半蹲在地上,用手指了指他后背的竹篓:“小哥哥,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 他眼中一片灰烬,半仰着头:“呸!” 一口唾沫狠狠啐到了她的脸上。 有界卫想过来帮忙,被余初伸手制止了。 她抓着中年男子衣摆,在自己的面具上擦了擦,语气不缓不急:“小哥哥,你听我一句劝,火大伤肝。” 她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旁人听。 外面已经围了一圈路过的顾客,上一秒还因为界卫的翻脸噤若寒蝉,下一秒被她这副样子逗乐了。 这个穿着中衣到处乱晃的姑娘,被人啐到脸上了,还苦口婆心的打算劝着人呢。 也不知道是心胸开阔,还是没心没肺。 僵持的气氛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余初假装没有听到身后的笑声,放开擦面具的衣摆,起身站了起来,面向围观群众:“都围着干什么,看戏呢?散了散了。” 人群散了一大半,还有一群老油条了解界卫的行事风格,知道他们纪律严明,从不轻易迁怒人,见有热闹就不舍得离去。 有好事者大喊:“小妹妹,你别忙着赶人,哥哥也有个问题要问你。” 余初抖了抖满是褶皱的袖子:“嗯?” “你卖的是什么,哥哥去关顾你的生意呀。” 顿时,起哄声此起彼伏。 “我——”余初拉长了声音,突然转过身去,再次面向背着竹篓的青年。 她抬高一条腿,屈膝重重压在青年的肩膀上,利用全身的重量强迫他侧过头去,双腿“碰!”一声跪坐在了地面上。 隐隐的,有骨头卡啦啦的声音传来,听的人牙齿发酸。 一群老油条看的后脊背发凉,你抬头看看路灯,他低头瞅瞅鞋子,不一会儿尽数作鸟兽散状。 一个不剩。 背对着众人的余初眼底越发澄明,她伸出手,在竹篓上方顿了顿,果断的挑开了竹篓盖子。 ——只见一名面黄肌瘦的小男孩儿正坐在竹篓里,面两颊通红,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怀里抱着的正是她丢失的矿泉水。 受对方不畏死的情绪影响,余初脑补了恐怖袭击的画面和死士刺杀的狗血剧情。 甚至在打开竹篓前,预设了很多种情况,比如火药,或者剧毒药散,再不济,就是毒蛇蝎子……毒人毒死一片,要人半死不活什么的。 没料到会只是个病怏怏的孩子。 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 她眨了眨眼,在自己中衣袖子里掏啊掏,掏了半天。 ——终于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来。 剥开糖纸,递上前去:“吃糖。” 孩子看了看糖果,又看了看余初,再看了看糖果,慢慢张开了嘴。 也不知道是糖的原因,还是孩子病的有些懵,等他安静吃完糖后,余初很轻易的就把孩子抱了出来了。 没有哭闹,也没有反抗。 看着像是五六岁的孩子,却轻飘飘的,抱着没有什么重量。 他身上都是浓郁的草药味,穿着一件松垮垮的蓝色丝绸衣服,裤子也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一时间也判断不出来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不过—— 她伸出手,覆在孩子的额头上。 烧成这样,不能再拖下去了。 *** “伤口感染导致的高热” 李医生低头写着病例,年近四十的他看起来像是三十出头,戴着银边眼镜,依旧是那张没有波动的脸:“要是再晚上一两天,不仅要面临截肢,内脏器官可能也要开始衰竭了。” 余初低头看着病床上的小孩儿,他刚刚做完手术,右腿和腰上都缠着纱布,即使是在梦里,眉头也是紧皱的。 也不知道是做了噩梦还是麻药过后疼的。 她伸手戳了戳孩子的脸颊,瘦巴巴的,手感并不好:“他的腿能保住吗?” “手术比想象中的成功,虽然以后可能不能剧烈运动,但是正常生活还是没问题的。” 李医生说完,抬起头来,把笔放回大褂口袋,“几年没见,你怎么脾气一点没变,捡个人就往我这送。” 余初也知道自己头些年净给人家添麻烦,然后一消失就是几年不出现,做事儿做的不地道,做人做的也不怎么厚道。 而且驻地的医院也有规定,收治古代区的人,必须要有相关的书面文件。 心一虚说话也没什么底气,笑着打哈哈:“这不是您医术精湛吗?整个驻地,要论医术医德,您都是数一数二的……” 她戴高帽的套路几年没变,嘴里翻来覆去还是那几个词,脸上扬着真诚的笑,眉间因为心虚打成结。 一如刚来驻地时的样子。 李医生眼神恍惚了一下,又瞬间清明过来,垂着眼帘敛着表情,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刚听界卫说,你在界市有自己的摊位了。” 余初早就词穷,见到李医生递台阶,松了一口气:“我现在主要负责卖矿泉水。然后替他跑跑腿,打打杂什么的,需要的话,也会协助安保工作。” “封肃那人和旁人合不来,对你倒是一直都不错。” 余初眼底透出些暖意来:“你别看他脾气看着不好,其实私底下,还是很好相处的。” 当年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如同骤雨疾风,几乎一夜之间,就将黑白分明的世界搅成一团灰色。 等她反应过来时候,自己正坐在医院的楼顶上。 他和封肃虽然都在一线待过,但是彼此并没有真正合作过,说起来,算不上很熟。 所以她这些年一直在想,她从小到大运气都不好,唯一一次运气,似乎都用在了那天上。 封肃恰好从医院路过,顺手捡了她,给了她一个容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