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她的生命就此终结。 然而在某一天却渐渐有了知觉。 浑浑噩噩间睁开了朦胧的眼睛,四周一片昏暗,不见日月,就连黄泉那满天的红霞也看不到,既然能睁开眼,就应是有了肉体,可是四肢却完全不能伸展,只能微微挪动,微抬手臂,有水声滑动,她有些害怕,因她本就不善游水,可是那水却一片温暖,将她紧紧包裹在其中,并不觉得害怕,反而有种很舒适的感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剧烈的摇晃将她震醒,她终于第一次听到了声音。 一个声音从黑暗之外传来,穿过黑暗,变得有些飘渺,含糊不清,她勉强的辨认出那人说得是:“你为什么要这样?” 那本该是一个很好听的女声,此刻声音却沙哑了几分,好像刚刚痛哭过一场,听来不禁让人生了几分同情。她的心也随之微微一颤,抹上了一份哀愁,那份哀愁有心里慢慢扩散,带出一阵刺痛。 阑夜对她所做的一切紧紧的缠在心口,就像那刺入心口的冰剑,冰冷刺痛的感觉永远挥之不去。 她错了,她不该来着凡尘,不该去寻他。孟姑说过他们生生相克,注定是无缘的,纵然是寻到了他,只怕换来的也是一份心殇。她却并不相信,她不过想看他一眼,看看他在凡间可是安好,只是看看,她曾经这样对自己说,可是她想要的却是更多。 夕阳下一袭红衣的女子望着遥远彼岸,这里曾经有满地的红花,如血一般铺展的道路,指引着亡魂,可如今半枯萎的花朵不再殷红如血,只怕一阵风儿便会将他们吹走。 肉身消殒,魂魄却没有回来,孟姑站在黄泉路边等待了多久,只换来一声叹息: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只因有了情便要如此的痛苦吗? 女子抽泣的声音越来越响,终于出现了一个男声,一声叹息:“珑纱,这一切都是一个错误。” 男子错误两个字刚一出口,一股可怕的东西紧缠上了她的咽喉,目不能视,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只能任由窒息的感觉一点点的压迫自己,无法挣扎,她却也懒的挣扎,只任由意识一点点的消失,这样也好,什么都不知道便也就不再有烦恼。 体内有什么东西钻出与那股力量纠结在一起,四周的水声渐渐大了起来,晃动得愈加的激烈,身体的附近好似进行了一场激烈的厮杀,那是什么,她已经不关心了,麻木的感觉逐渐消失,终于一切恢复了平静。这便是正真的死亡吗?她闭目又沉沉睡去。 直到一阵刺眼的光芒透过眼皮刺激着她许久未曾张开的眼睛,她不自觉的微微张开眼睛感受着许久未见的光明。 眼睛还未完全适应,只看到一团黑影晃动。 “恭喜夫人,是个丫头。”这是个略有些年纪的女声,把她小心的捧在手里。 妇人的这句话,突然让她想到,她莫非是重新投胎了,虽说曾经一度昏迷,她却并不记得有回去过冥界,又如何投胎? 或许是有过吧,朦胧间似乎看到过孟姑那有些苦涩的笑容,她对她说是:没有执念,没有牵绊,没有爱恨,那时候你才能真正的摆脱你的宿命。是她忘记了吧,喝过了忘川水就会忘记前世种种,恨也罢,爱也罢,全部的遗忘吧,可是什么才是她的宿命呢,孟姑重新给了她一个机会了吗? 妇人翻过她的身子,拍打着她的屁股,那阵阵疼痛让她脑子清醒了不少,她以为他忘记了一切,可是为何她的脑中却记得一切,记得她为何来凡尘,记得碧落,记得以前发生的一切, 渐渐眼睛适应了光线,面前的人影也清晰了起来,露出了一张妇人脸面,四十多岁的年纪,微微的发胖,妇人睁着一双眼睛,一脸的惊恐,险些一把将她丢了下去。 “婆婆,孩子怎么了?怎么都不哭呢?”一个脆脆的女声,清婉柔和,带着几分疲倦。 这声音有些熟悉,她想起了许久前听过的那个哭泣的女声。 “夫人,她,她……”妇人手捧刚刚出生的她,微微发颤,那女子从床上坐起身子,把她接了过去。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一头乌云般的头发随意的飘洒下来,落在胸前,眼弱秋瞳,眉若细柳,一副倾城之色,只是眉宇间带着几分哀愁,却不由得让人心生爱怜。 她就是那个珑纱吗,她的娘吗? 月珑纱低头含笑得看着她:“很可爱的孩子呢。” 可是那笑容只是刹那,便凝结了起来,月珑纱的手指轻移到她眉心,眉头紧皱了起来。无声无息的取过拿起床边的一副早已准备好的襁褓将她裹在其中。 “可是,你们夫妇都是黑瞳,怎么那孩子怎么是红瞳呢?” “我和君颜都是修仙之人,异色瞳色也是常事,那碧落的圣尊不也是天生的金色眼瞳吗。” “可是她眉心的那个印记,好像是……”妇人欲言又止的样子。 月珑纱两指并拢掐诀按住了妇人的眉心:“她就是我和君颜的孩子,她是一个很普通的孩子,不是吗?” 妇人眨了眨眼,笑着应答:“对对,是个女娃儿,母女平安呢。” 她以为她此番会投生到一户普通的人家,命运却偏偏和她开了个莫大的玩笑,她的父母竟然都是修仙之人,且都已经修成了仙骨,所以她生下来吸收了父母的修为,已然就有仙骨,算起来也是成仙之人,别人耗费毕生精力未必能修成的仙骨,对她来说得来的不费吹灰之力。 碧落的那场审判大会上,那一双双冷漠的眼神她尤记得,那些平日里与她交情不错,少不得献殷勤的弟子们,却是没有一个为他辩解的,只因她是妖,他们便也默认了对她的种种指控。只因她是妖,便一定是她做的。 说来真是讽刺,如今她却成了仙。 后来她渐渐知道了她所在的门派叫做听海阁,一个在海中的门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