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离并不知道月千殇对母亲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只是从那一天开始,月珑纱变了。幸福像一面易碎的镜子,在那一瞬间支离破碎。 月珑纱脸上再也没有了笑容,常常的发呆。以前即便是流言最旺的时候,在她的面前母亲总是尽量的微笑,不让她看到自己的伤心痛苦。 她饿了渴了,喊了母亲好几声,月珑纱才迟迟得找来了食物给她。到了后来,母亲对她的呼叫不理不睬,吵得她心烦了,就会随手抄起桌上的杯盏向她砸来,“吵什么吵,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天山和听海阁都是好面子的门派,这次的婚礼举行的特别的盛大,邀请了仙界各派的名流。更是有幸邀请到了碧落的掌门和圣、法两尊。 记得听母亲说过,如今的法尊是玉沧澜,不知如今的他如何了,回想前世种种,那些初时对她殷殷切切的人知道了她的身份之后一个个变得薄情寡义,阑夜,姚静柔要杀她,墨子川和诸位师兄对她也形同陌路,唯有玉沧澜对她的好,自始至终没有变过。 弟子们张罗着婚礼的事宜,听海阁上下到处张灯结彩,唯有月珑纱的小院格外的冷清。 大殿里,月千殇和李雨兮的婚礼如火如荼的举行着,月珑纱没有去前厅观礼,把自己锁在了屋中。紧闭了门窗,阻绝了与外界的一切来往,可是婚礼喧闹的礼乐声仍旧是断断续续得传入了房中。 月珑纱蹲下身了,捂住了耳朵,紧闭了双眼,身子蜷成一团,似乎是很讨厌这吵闹的声音,渐渐的有泪水从眼角淌出,挂上了她美丽的脸庞。 许久许久,礼乐声才停了下来。 “娘,没有声音了。”墨离扳开了母亲捂住耳朵的手掌。 月珑纱垂下手腕,抱起了女儿,轻声的唱着儿时经常唱起的那首摇篮曲。月珑纱声音甜美,如天籁只音乐,可那声音却慢慢哽咽,终于她松开了墨离,蹲在地上,环住了自己的身子。 墨离伸出手,慢慢拂去母亲的泪水。 月珑纱抬起头看了看她,一颗眼泪又滚落了下来,伸出手,拂去了她额前的刘海,让光洁的额头裸露了出来,显出了那红色的堕仙印记,手指轻轻按在印记上,摩擦着。 月珑纱眼中布满了血丝,痴痴的看着墨离的脸,温柔笑着,轻按的手指突然勾起,指甲划破了她的额头,要把那红色的印记抠下来。眉心一阵疼痛,鲜血淌了下来。 “娘,你要做什么,疼!” 可是月珑纱却不顾女儿的叫喊,把她的眉心抠得一片血肉模糊:“你明明有着最纯正的仙气,怎么会是魔呢?” 伤口中涌出紫色的雾气,缠绕上了月珑纱的手指,她惊叫了一声,松开了手,手指上留下了淡淡的灼痕,月珑纱神色突然又一变,她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嘶声力竭喊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窒息的感觉随之而来,墨离抓住母亲的手指想要扳开,她奋力的挣扎着,眼中充满了憎恶,仿佛眼前的人根本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而是一个仇人一般。 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那个曾经说着爱她,不顾一切要把她生下来,遭禁了白眼,却无怨无悔的女子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墨离眼中布满了血丝,加之她原本的红瞳,说不出的诡异,不知是不是被她的眼睛吓到,月珑纱松开了手。 终于得到了喘息,墨离用那干涩发痛的喉咙问出了一句话:“我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 “你不应该活着,你从来不应该存在,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我。你去死啊,你为什么要活着!” 额前的堕仙记号微微有些发烫,疼痛一阵一阵让她的脑子更加的清醒。堕仙,是因为如此吗,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让母亲无地自容吗?开始后悔?开始恨她了吗? 为什么都是这样,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们一个个都要这样对她。阑夜如此,月珑纱如此,那些曾经说爱着她的人为什么都要杀她? 心中的怒火渐渐升起,她第一次这样冲着母亲说话,几乎是吼出的声音:“既然现在要杀我,当初何必要把我生下来!” “你本来就不该活着,那时我明明吃了药,为什么你却没死。要是你那时就死了,多好,一切都不会变成这样了。” 墨离大口大口的喘气夹杂着不停的咳嗽,母亲的话,让她想到了若干年前,尚在腹中的那时,那窒息的压迫,与现在如此相似,原来那时她就想杀了自己了啊?原来自己从来不是个被期望出生的孩子。从出生的一开始就注定是个错误,为什么前世受尽了苦难的自己,老天还要给她如此的绝望的安排,为什么? “他骗我,没有人喜欢我,他们都讨厌我,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月珑纱已经泣不成声。 是的,什么都没有了,柳君颜走了,她的名声臭了,听海阁上下没有人喜欢她,连那个亲哥哥月千殇必定也是对她说了绝情的话。 也不知哭了多久,月珑纱终于止住了声音,坐在地上依在墙上,红肿着双眼,愣愣的看着窗外,窗外是一片春色满园,透过围墙的窗格,能看到隔壁院落廊柱上挂着的红色纱绸。 月珑纱望着那一抹红色,眼睛已经没了焦距。 “离儿,你知道你正真的爹爹是谁吗?” “叶……” 月珑纱不置可否,只是望着窗外静静的说着:“从你出生的时候我便觉得你和寻常的小孩不同,你从不哭也不笑,那眼中是一个孩子不该有的哀伤,我想或许你隐约明白了你自己的身世,从出生之日起,就已经坠为魔道,既然这一切无法已经无法改变,那么我们便做的再彻底一些吧。” 窗格上印出一个人淡淡的影子,墨离抬起头望了望窗外。 第二天,因为月珑纱没来参加婚礼,月千殇特意让人做了些她爱吃的小菜送到她的小院,送饭的小厮敲了许久的门也没人应答,就硬闯了进去,却发现屋中早没了月珑纱母女两人的人影,只有一片凌乱,似乎发生过激烈的打斗。 昨天放了很久的鞭炮和奏了很久的礼乐,这个偏僻的小屋,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发生过什么。 屋子中间有一大摊血迹,过了一日的时间,已经有些发暗。 月千殇望着血迹发呆了很久,以至于新婚的妻子叫了他好多声他才回过神来,眼中有悲戚之色,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了泪水,派人找了许久,却再也没有了两人任何的踪迹,月珑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甚至都没有找到她的尸体,若干年后,这个颇有话题女子终于慢慢淡出了人们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