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珠大嫂子说俭哥儿在过生儿就十四了,与自己年岁相当……啐,不该想这些的。
打定主意不去想,偏生心中种了种子般生根发芽,想的远了,迎春禁不住晕红了面颊。亏得方才吃了酒,不然一准儿成了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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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过后,一连几日相安无事。
迎春生儿后,李惟俭一早去寻了严奉桢,将米涅步枪的图样子奉上,又与其秘议了一番。
严奉桢得了图样子心中好似长了草,寻思左右都是为李惟俭出头,李惟俭既求他隔几日打发人去顺天府催问,他便照做就是。
反倒是这米涅步枪不好摆弄。大顺新式火铳膛线是匠人手工拉出来的,如今要造螺旋曲线,也得手工去造。匠人们没人做过,只怕拉制起来没个十几、二十天是不成了。
严奉桢一门心思扑在新火铳上,那案子两方较力,顺天府推官傅试干脆使出了拖字诀——停了刑讯,也不给倪二传话,傅试本人干脆告了病假回家休养。
薛姨妈头一日还说领着薛蟠来给李惟俭道恼,转天就没了下文。李惟俭忖度,大抵薛蟠那厮拉不下脸面,又犯了牛脾气?
薛姨妈自己倒是寻了李惟俭两次,每次李惟俭都拍着胸口保证,已经劝过了严奉桢,奈何二公子气儿还没消,只怕这桩案子一时半会儿撤不得。
薛姨妈又从王夫人处得知,那二公子隔三、两日只打发了下人去顺天府过问一嘴,既没下帖子,也不曾亲自到场,便以为李惟俭果然使了力,只盼着时日一长,那严奉桢消了气便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李惟俭又抽空去拜见了贾母一遭,陪着老太太说了会子闲话儿,又被留了晚饭。
余下的时间里,李惟俭七拼八凑的,自己造了一架测风速的小物件。
那物件儿极为简单,下面一个基座,上头是长杆,再往上是车轴,车轴上连着风向标,风向标后有一兜风竹板。
这物件儿能指示风向,依着风力大小能给出大略的刻度。有了这东西,配着新式火炮数据,用此前的微积分公式就能推导出大略的射程表。
自然,这射程表不会太精准,再说前装滑膛炮也用不着那般精准。李惟俭只消比钦天监那帮子人稍稍精准一些就足够了。
只是这火炮试射是个长期的活计,只怕还要三两个月光景才能测完。
这日辰时刚用过早饭,就有婆子来传话,说大门外有内府的人来知会,说李惟俭定做的物件已然造好了。
李惟俭顿时大喜!忙不迭带着琇莹,会同吴海平,一主二仆三人乘了马车直奔黑龙潭。
这日不凑巧,郎中吴兆松去了忠勇王跟前儿议事,接待李惟俭的便只是那匠人出身的陈主事。
交了六十两银钱,陈主事将李惟俭引到一处偏厅,随即命人将那水泵抬了上来。(注一)
李惟俭只瞧了一眼就道:“铜的?”
那陈主事木讷道:“吴郎中说李公子急着要,这铜总比铁容易打制,我就用了铜。”
难怪先前陈主事开出八十两的价钱,李惟俭只看这一大坨铜料,只怕就值个二十多两银子,再算去工钱以及开模等抛费,这六十两银钱一点儿都不贵!
李惟俭探手摸索着水泵,一旁的陈主事又道:“李公子放心,我先前试过了,的确比原先省力了些。”
何止是省力那般简单?
李惟俭不好与陈主事掰扯,干脆笑着拱手道:“如此,多谢陈主事。我先叫人搬回去试用一番,若得用,说不得来日还会再寻陈主事多打造一些。”
木讷的陈主事终于有了些精神头,感叹着说道:“模具都是现成儿的,李公子若再来定制,我一定便宜些。”
李惟俭不再废话,看着几名匠人将百多斤重的水泵抬到马车上,随后辞别陈主事,催着吴海平赶车一路朝着严家而去。
巳时两刻,严府正门巷子里早早的就挤满了车马、官轿,往来严家几趟,如今李惟俭早已轻车熟路,再不用走正门。
吴海平赶着马车到了严家后面的巷子,李惟俭跳下马车与守门的仆役说了一声,那仆役便将李惟俭让进了的侧园。
他在园子里等候,仆役打发小厮去告知严奉桢,不片刻严奉桢就顶着一双熊猫眼行了过来。
严奉桢遥遥就笑道:“复生既来了,径直去书房寻我就是,怎么偏要我出来迎你?”
李惟俭拱手作礼:“今儿我带了个物件,正要请景文兄瞧一瞧。”
严奉桢略略思忖,就道:“那水泵造好了?”
“正是,还请景文兄打发仆役将那水泵抬进来。”
“哎,不过一个水泵,哪儿比得了螺旋膛线火铳要紧?”抱怨了一嘴,严奉桢还是命人叫了人手,七手八脚自后门将那百多斤的水泵抬了进来。
安置在侧园抱夏后的水井旁,严奉桢绕着水泵观量了半晌,蹙眉道:“复生,你这水泵有些意思,却与外面的不同。不知有何名堂?”
“有何名堂,一试便知。”李惟俭冲着吴海平点点头,吴海平便将两截熟牛皮缝制,又用鱼胶密封了的管子接在了水泵两端,随即一头垂进水井,一头丢在花圃里。
又将摇把安装上,吴海平气沉丹田,暴喝一声‘嘿’便开始奋力摇动。
嗡嗡声响中,摇把带动齿轮,叶轮飞速转动,因着上下压强变动,不片刻大气压强便将井水压了出来。
瞧着汩汩而出的井水,严奉桢终于有了些兴趣,说道:“诶?若是换成铁的,勋贵富户之家倒是能买上一些。”
说罢严奉桢又摇了摇头,勋贵富户家中奴仆成群,打水自然有奴仆去做,又何必采买劳什子的新式水泵?估计也唯有那些潜心实学,又小有家资之人才会花这份儿银钱。
“我想差了,只怕不成。”
李惟俭说道:“不成就不成,本就没指望卖这水泵。景文兄,今日在下有一事相请,还请景文兄万勿推脱。”
严奉桢‘啧’了一声,蹙眉嗔道:“你我一见如故,做这般样子给谁看?有话直说就是了,可是要我催问那案子?”
“案子不急。”
“那是?”
李惟俭笑着道:“可否容我找了人在这园子里再打上一口井啊?”
注一:李惟俭造的是蜗壳离心泵。1689年,丹尼斯·帕潘发明了直叶片的蜗壳离心泵,而弯曲叶片是由英国发明家John Appold于1851年发明的。文中大顺顶尖技术不逊西洋,能造出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