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后,张辇雷霆震怒:“本府治下竟有如此狂徒,枉顾国恩,有负兵部,必请旨法办之!”
晏子宾顺势添油加醋:“您看,艾举人的举人功名,是否亦请本省学政革除之?”
革除举人功名,艾诏便是拔了牙的死老虎,晏子宾自己便可定其罪,关键的是可以对其用刑,保证将他收拾得痛不欲生,以泄背弃之愤。
咳咳,张辇轻咳一声,震怒忽消,语重心长道:“艾举人嘛,乃艾都司之族兄,当下正是须用武人之时,晏兄应该明白本府的意思吧?”
张辇的意思很明白,艾诏是动不得的,他不相信艾诏会放弃好好的举人功名不要,去干私通流贼的糊涂事。
其实,他也不相信王强会私通流贼,之所以雷霆震怒,声言法办,不过是顺了晏子宾的意,替他扫清障碍而已。
见无法搬倒艾诏,晏子宾的心中难免有所失落,但他明白,事情不会像张辇说的那般简单,最大的可能便是艾诏通过都司艾穆,抢先一步疏通了张辇。
艾穆所部正是驻守府城的官军,当此农民起义风起云涌之际,张辇会卖艾穆的面子,并不难理解。
“下官明白。”
“哎。”
忽然,张辇一声叹息,眉头深锁锁千秋,道不尽的忧愁与苦闷。
想想步入书房前他的略有愁容,看看此刻他的愁容愈深,晏子宾殊为不解,轻声问道:“不知张府尊为何事所扰?”
张辇深深地看了晏子宾一眼,反问道:“晏兄以为,流贼当抚,还是当剿?”
晏子宾被他问糊涂了,“剿抚兼施、以抚为主”乃既定国策,三边总督杨鹤又是推崇招抚之人,这还有什么疑问么?
质疑国策,只能说明张辇另有所想,晏子宾试探着答道:“难道张府尊以为当剿?”
张辇手捋须髯,答得模棱两可:“非也,亦然也。”
剿与不剿都让他说了,究竟本意何在呢?
晏子宾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遂打了一手太极:“下官愿闻其详。”
张辇暂去愁容,万分敬仰地遥拜京师:“当今皇上乃仁德之君,有言‘流贼亦朕赤子’,秉承圣意,自当能抚不剿。”
“可是呢?”
“你我久在地方为官,何事最为棘手?”
论及何事最为棘手,晏子宾根本无须多想,每日心心念念者便是,坦言:“惟催征钱粮矣。”
“棘手在何处?”
晏子宾顿陷犹豫,因此事牵涉隐秘,朝中诸公皆知而不言,说破了是要得罪人的,而且是得罪很多人,他一介小小七品知县着实承担不起。
但见张辇目光灼灼,他又不得不说。
“张府尊卓识远在下官之上,缘何棘手必然知之甚详,下官不敢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