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特看了看天色。 艾尔比依旧在昏迷,躺在医疗室里由克林特看守。而他则一夜没睡,坐在迷宫门口听着里面迷宫变动的声音清醒了一夜。 天亮了,迷宫的大门马上将要打开。 纽特说不清他在期盼什么。他应当比谁都清楚,一旦被关在迷宫里面,就代表这个人已经死了。从来没有人打破过这个规律。 这并不是什么无法接受的损失——一个菜鸟进去,把空地的首领换了出来,从哪方面讲都应该是划算的。可是昨天看着迷宫大门在眼前关闭的一瞬间,纽特的心里冒出来了巨大的恐慌。当意识到了这意味着死亡时,恐慌顿时变成了一片空洞。 林间空地的确能承受这笔损失。 可是他能么? 纽特皱着眉头沉默不语。托马斯站在他身边,因为焦躁而在门口走来走去。 天开始亮了,迷宫内的声响渐渐消失。 这片安静就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的捏住了纽特的心脏。他站了起来,盯着眼前这道高耸的大门。 机械的声响。 门缓缓的打开了。 没有。 从大门的缝隙中,什么都看不到——活人、尸体...甚至连血迹都没有,仿佛昨夜关在里面的两个人从来未存在过。盖里从空地内跑过来,盯着空荡的走廊,一句话都没说。 纽特似乎幻听了。他听到了后面同伴的叹息,随着他们的叹息,他自己高高悬起的心脏猛的开始往下坠,甚至压的人难以呼吸。 他知道他该离开了。艾尔比还在昏迷,他应该作为代理首领安排一切的工作——退出的行者们、慌乱的同伴......珉豪和文的尸体应该让谁找回来?而且石壁上他们的名字也该被去掉——对了,文甚至连名字都还未来得及刻在石壁上。 但他却如同被钉在原地。 这感觉像是他第一次站在迷宫大门前。巨大的、不可思议的恐怖地方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吞噬了他的过去、他的朋友、他的... 纽特闭上了眼睛。 他后面的人群已经慢慢开始散去,弗莱潘离开前摇了摇头。 实在是太可惜了。这是他们之中唯一的一个女孩,他本来打定主意要把她拉进厨师的队伍。 大门的缝隙继续扩大,收回视线的托马斯看到了身边的查克。这个孩子也只比他早来一个月,大约还从未真正经历过同伴的消失,此刻还执着的向迷宫内部张望。托马斯还未想到要说什么来安慰他,这个小胖子眼睛却看向了大门和迷宫石墙的角落,一下亮了起来。 “这里!”他几乎蹦起来,拽过托马斯的手臂:“这里托马斯!他们在门后!” 门彻底打开了,露出来了藏在大门和石墙夹角里的珉豪和文。文本来靠在珉豪的肩膀上在睡,查克的欢呼声顿时把她吵醒了,她揉揉眼睛,就看到了迷宫外少年们的喜悦的表情。 纽特仍有些没回过神。 他看向文。 女孩的状态糟糕透了——她身上的帽衫蹭满了灰土和莫名的粘液,脸上有几道细小的剐蹭伤痕。嘴角有血迹,脸色十分的惨白。 但她还活着... 她还活着。 纽特的心脏猛的开始跳动起来,好像要把昨天停滞时的部分全部补上。 同时珉豪也松了一口气。他大脑中一直绷紧的一道弦此刻也终于放松了下来——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终于相信他们在迷宫内存活了一晚。放松后他身上肌肉的酸痛和疲惫就一起报复性的侵袭上来,珉豪艰难的撑着自己站了起来,然后拉起了文。 文脸上露出了忍痛的表情,轻轻咳了咳。 纽特已经跑上前接过了她。 “发生什么了?”他看着文,失而复得的庆幸连着被遗忘的怒火一起升了上来。纽特忍着怒火不去责怪她昨天冲进迷宫的举动:“你们...” “她受伤了。”珉豪撑着膝盖,拽过了旁边的医护工杰夫:“...她一直在咳血。” “...什么?”纽特的愤怒瞬间消散,触电般侧头看向文。女孩嘴角殷红的颜色分外的刺眼,纽特的一腔愤怒全数哽住。 “你怎么样了?” “先去医疗室。”盖里打断了纽特,轻易的走上前把文抱了起来。杰夫跟在她身边:“你怎么样?有什么感觉?哪里疼?” 完全是个三流医生。 可文后背疼的厉害,实在懒得挣扎,于是干脆的享受人力运车。实际上她问题并不严重:“肺挫伤...咳咳,几天后就好了。” 她说着,又在手心里咳出来了一小片血色。杰夫可不听这些,在这群男孩里,要不然就是屠夫他们会笨手笨脚的给自己身上加几道口子,要不然就干脆像死掉的那些男孩一样,被关进迷宫连救的必要都没有。像文这种咳血的症状,简直是空地里除痛变外遇见的最大的病症。可痛变至少还有解毒剂,文的咳血,他这种半路出家的医生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但杰夫仍旧跟着盖里和文跑了,纽特收回了视线,扶住了珉豪走在后面。 “里面发生了什么?” 纽特问。 珉豪顿了顿,摇摇头。他看了一眼前方被带走的文,犹豫了一下。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不是。”珉豪压低了声音,因为即将要说出口的略显荒谬的内容而停滞了片刻。 “是文...她杀死了一只鬼火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