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小半个月,南宫瑶的身体渐渐的好了起来,能够随意的走动了。 神医来逍遥谷为她诊脉,有些不可思议,“南宫姑娘恢复的极好,甚至比习武之人还要快,看来姑娘自身的自愈能力远超常人。” 南宫瑶抿嘴一笑,也不推辞,“还是多亏了您的医治。” 神医看了她一眼,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换了个话题“我的女儿湘云也来了,你们年岁差不多,应该能聊的来。” 南宫瑶早就注意到了神医身后的蓝衣少女。 沈湘云与她年龄相仿,她刚来到逍遥谷之时换洗的衣物便是从她那里借来的。 她看起来是个很温婉却又活泼的姑娘,她的眼中透着丝丝的灵气,让人见了就心生喜欢。 南宫瑶自认为自己也不该是个例外。 更何况,多个朋友总是好的,送上门的朋友,还能不要? 于是她悄悄的笑了起来,大大方方的走上前去与沈湘云攀谈,摆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温声细语,使人如沐春风。任谁也说不出她有半点不周全。 神医见两个小姑娘相谈甚欢,便去寻了无瑕子,与他说说南宫瑶的情况。 说着说着,神医却突然提起了一件事。 “那位姑娘,医学上颇有见地啊。” “哦,何以见得。”无瑕子不明所以。 “我为她诊治,她与我交流便可以看出她明显懂得医理,之前我为她开药,我发现她竞将药方偷偷改动了几味。” “改动虽小,却极为精妙,看似凶险举动,实则以毒攻毒,行的却是中庸和缓之道,但所用药物多一分少一分都不可。” 无瑕子听了,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也只是干巴巴的说了一句,“棘儿这孩子,就会跟着瞎闹。”回护之意溢于言表。 也是,能偷偷的帮着南宫瑶把药方换了,除了荆棘还会有谁,谷月轩自然是不可能的。 两人对望一眼,却什么都没说。 活到这岁数,见得多了,也就不那么大惊小怪了。 毕竟,谁身上没有秘密。 ~~~~~~我是过了好几天的分界线~~~~~~ 又过了一周,谷月轩去了洛阳,荆棘也有事出去了,南宫瑶留在谷中,平日里除了自娱自乐,偶尔与老胡帮帮忙,也就是陪无暇子聊一聊琴棋书画之类的。 日子很是清闲。 琴棋书画诗酒花,本就是她所擅长的,而且她长的又美,又会讨人欢心,不过几日功夫,便让无瑕子对她好感倍增。 可不知为什么,这一日,莫名其妙的,她的心砰砰的跳着,仿佛有什么事要发生。 她好像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心中一叹,来到逍遥谷的谷口倚着篱笆发愣。 不多时,本该远在洛阳的谷月轩竟急匆匆的抱着一位蓝衣少年回到了谷内。 不过一眼,南宫瑶就从少年的面色看出,他是中了毒,但那毒却并不算严重。 可是,为什么要给他下毒呢? 虽是心中忧虑,但南宫瑶看了,仍是忍不住想笑。 这被捡回来的方式,当真是一模一样,真不愧是... “南姑娘。”谷月轩冲她点点头,“这位小兄弟因为我不幸中了毒,我将他带回谷来解毒。” 他说完,视线在南宫瑶和少年身上游移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南宫瑶又看了一眼少年,嘴角似笑非笑,神色柔和,点了点头。 “前辈正在房内,谷大哥,你先将他安置一下,我替你去请前辈过来。” 谷月轩将少年安置在谷内多出来的那间房内,那本是杂物间,但南宫瑶来了却是占据了荆棘的房间,荆棘也没说什么,只是二话不说的将杂物间收拾出来住了进去,这会儿他正好不在谷内,也是巧了。 无瑕子替少年把完脉,神色有些凝重,他说:“这毒并不难解,但是,你师叔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谷月轩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南宫瑶,方才说到,“我不知道。”然后便讲起了发生的事。 无瑕子听谷月轩讲完了事情的经过,不由摸了摸胡子,“我们好好照顾他便是了。” 谷月轩点点头,叮嘱南宫瑶,“南姑娘,我去熬药,劳烦你照顾他了。” 南宫瑶笑了笑,眨了眨眼,“我会照顾好他的。” 谷月轩和无瑕子走出了门,房中只留下南宫瑶和昏迷不醒的东方未明。 南宫瑶走到床边,打量起了他的眉眼,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唇嫣红轻薄。 仔细看去,与自己竟是有五分相像,只是自己的长相更为柔和秀美,少年更加的棱角分明。 “东方未明,颠倒衣裳。颠之倒之,自公召之。东方未晞,颠倒裳衣。颠之倒之,自公令之。折柳樊圃,狂夫瞿瞿。不能辰夜,不夙则莫。” 她轻声细语的念气这首诗,语气淡漠,神色平静,但她的眼神越来越冷,似浸染了霜雪。 红色的发带竖起了少年的长发,蓝色无袖的衣衫下单薄的身躯十分明显,脸却是依旧有几分未曾褪去的婴儿肥,他的胳膊上系了一条黄色的绸缎。他虽然昏迷着,但是依旧是俊秀非常,依稀是故人摸样。 南宫瑶看着他,迟疑了片刻,终是忍不住伸出右手,颤抖的朝着他脖子的方向探去。 距他的脖子尚有三寸,南宫瑶突然目光一凛,化掌为爪,她的十指纤纤,竟似鹰爪一般遒劲有力,仿佛可以撕碎任何物体。 她尖尖的指甲轻轻的抵着少年脆弱不设防的颈脖,仿佛一用劲就能拧断她的脖子。 南宫瑶手指微微用力,便要将指尖刺下,少年呼吸清浅,生死皆取决于她一念之间。 这点认知,让她十分激动,浑身抑制不住的颤动起来,她纤长的手指在阳光下如玉石般剔透莹润,隐隐可见其中蓝色的血管,更是衬的她肌肤白皙。 但她却没有继续,反而冷哼一声,抿紧了唇角,右手一下子握拳,慢慢的收回了手。 “呵。”她轻笑,眉眼如画。 “我怎么忘了,我是不会武功的呀。”她喃喃自语。 南宫瑶瞥了床上的少年一眼,嘴角勾起一丝讽刺的笑容,很快消失不见,她垂下眼帘,乖巧的坐在一边,仿佛之前那一眼中的杀意都是错觉。 “谷大哥方才看了我一眼,无瑕子前辈……他不会在意这个。” “不过没关系。” 她自言自语。 又是半晌的沉默。 她又抬眼看了少年一眼,眼中划过一丝怀念。 小时候的事情历历在目。 可她年龄并不大,又何来小时候?此时这般,却未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了。 南宫瑶嘴角浮起一丝苦笑,叹了口气,还是为少年掖了掖被角。 “过几年也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喜欢,真是让人讨厌的家伙。”南宫瑶如同感叹般的说道,还忍不住孩子气的伸出手捅了捅他的脸。 “快点醒吧。” ~~~~~我是东方未明醒了的分界线~~~~~ 东方未明醒了。 南宫瑶冷眼看着他一脸茫然的带着些许不知所措的询问自己这里是哪里,谷月轩又在何处。 她带着和煦的微笑一一回答了他的问题,然后嘴角含笑充满喜悦的去告诉了谷月轩、无瑕子。 她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交谈,笑意到达不了眼底。 几经交谈,最终,无瑕子决定,让东方未明就在谷内好好修养,等身体好了再说其他。 他年岁以高,除了一些特别的事情也不怎么管事,说了会话便离开了。 看着躺在床上既兴奋又忐忑的东方未明,南宫瑶心情复杂。 过了片刻,“我来照顾他吧。”她轻声的对谷月轩说道。 东方未明听到这个提议,挺不好意思,他是万万说不出拒绝的话的――若是拒绝了,岂不是意味着要谷月轩来照顾他?而且不拒绝,他也可以跟这个一见就心生亲近的少女多相处相处。 谷月轩看了南宫瑶一眼,她的身体已经比一个月前好多了,虽然多处仍帮着绷带,但也没有什么大碍,日常生活毫无问题,若只是普通的照顾人,也没有影响。 他想,南姑娘住在这里,只怕也希望能干些事,而不是平白无故的坐享其成,如果照顾东方贤弟能让她安心,那就再好不过。 他答应了。 但心中还是有一个问题存有疑虑,可他也没指望能得到答案。 南宫瑶见了,心下自有思量,她与东方未明又寒暄了几句,将谷月轩送到屋子外。 方才她见谷月轩总是打量着自己与东方未明,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时主动说明,更是显得坦荡,也好消磨眼前人的疑虑。 她看着谷月轩,俏皮的眨了下眼睛,突然笑了,“谷大哥看我做什么?” 此时无瑕子已经回屋,她俩站在东方未明屋外,东方未明不曾习武,只是普通人,也不怕他听见什么。 谷月轩心中疑惑,自觉说出口是一种冒犯,但还是希望心中的疑虑得到解答,他沉默了一会儿,迟疑的说道,可话到嘴边又变了:“南姑娘,你……你中的毒跟东方贤弟是同一种。” “是么?”南宫瑶朱唇轻启,吐气如兰,她幽幽的说出这两个字,温柔的微低着头,露出洁白修长的颈脖,更是显得恭顺,她的睫毛忽闪忽闪,缓缓的垂下眼帘。 她知道,谷月轩想问的可不单单是这个,他对自己一直还有些提防之意,原因也是简单,只因为自己这张脸。 南宫瑶知道自己长的好看,从小到大,她经常感受过因为容貌而带来的特殊,但现在突然有人因为容貌而怀疑她,她也是郁闷。 而再看看东方未明,她觉得更是麻烦,为什么偏偏要有这人的存在,为什么这人与她要那般相像。 不过,这些怀疑都是没有道理的,时间久了,就都能明白,也没什么值得好挂心的。 “真是有缘呢。”她淡淡的说,好似感叹。 谷月轩沉默,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南宫瑶好似话里有话,他也不知她这话到底是何意,但总觉得只是因为这几分巧合怀疑他人,实在并非君子所为。 却又见南宫瑶抬起头,嘴角含笑,面容好似芙蓉初绽,端是秀美。她如同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身子一扭,推了门就要进屋。 在她推门踏进屋里的刹那,她蓦然回头,嘴角勾着一丝清浅的弧度,眼中晨星点点,悄然间拉开了距离,她冲着谷月轩冷声笑道,“谷大哥这是怀疑我呢。”便回过头再也不看身后半眼。 谷月轩站在门外,犹豫片刻,到底还是走进了屋,打算寻个时间认真向南宫瑶道歉。 ~~~~我是又过了几天的分界线~~~~ 东方未明被安置在了现在属于荆棘的房间。 荆棘在外有事,一时也回不来。 他也不知道这逍遥谷内还有一位二弟子,也就安心住着。 这一晚,东方未明坐在床边,准备就寝。 谷中,南宫瑶总是睡得最早,她好像特别贪睡,每天都要睡很久,而谷月轩日夜练武,晚上也不忘了练习,睡得晚,起的早。 他披着件薄衫,下了床,准备熄灭烛火。 他轻轻吹了口气,室内一片黑暗。 他却没注意到,门外有个黑影闪过。 他渐渐的睡着了,“嘎吱”一声,门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 东方未明朦胧之中,只觉得自己脖子上突然多了一抹凉意。 他睁眼,银白色的光芒映入眼帘――是刀正横在他的脖子前,他抬眼,就见一个褐发男子恶狠狠的盯着自己。 “救命啊!”他忍不住大喊,惊吓之下,人也坐了起来。 “叫什么叫!”那人也下了一跳,刀跟随着东方未明的动作而移动,但还是不甚在东方未明的脖子上划了一下,有血珠渗出。 逍遥谷不大,夜晚寂静,一丝声音都极为明显。不过片刻,就见谷月轩赶了过来。 “阿棘你别冲动!”他着急的喊到。 可荆棘怎么会听他的。 可这时,南宫瑶披着外衣走了进来,一脸的睡意朦胧。 很显然,她被吵醒了。 她强撑困意着过来,一袭白衣胜雪,青丝散落,未施粉黛,唇红齿白,柳眉星眸,腰肢轻袅不堪一握,更是显得异常清丽,乍一看,惊为天人。 “荆棘你给我住手!”她看清了东方未明身后的人,立刻瞪大了眼睛,柳眉倒竖,一边叫着还一边揉眼。 清脆的声音传来,里面却是斩钉截铁不容置喙的意味。 她说完,便冲到了荆棘身边,伸出手便去拽刀背,纤纤玉手与宽阔的刀背形成鲜明的对比,她也不在意,硬生生的想要把太乙刀挪开。 可荆棘怎么会如她所愿,手中稳稳的,就是不动如山。 “你松不松手?!”南宫瑶气极,跺了跺脚,转而去拽他的胳膊,但她体弱无力,又怎么比得过荆棘身强体壮,她无可奈何,双唇紧咬,只恨自己力小。 她一向心思细腻,多思多虑,此刻夜深人静,不免有些忧愁,想到以往众星捧月被娇宠的样子,又想到自己此刻的背井离乡寄人篱下,双眼一酸,睫毛盈盈一眨,便要落下泪来。 但只见她仰起头,咬着牙,瞪向荆棘,眼中不知怎么的竟是浸满了泪水,水汪汪的杏眼中哀婉凄楚。泪水沾湿了睫毛,似坠非坠,晶莹的水珠如同雾气般笼罩了双眸,好似雾里看花,让人看不真切。 她本来之前生气,但不知怎么的难过起来,竟然不能自已。 荆棘看着她通红垂泪的双眼,只觉得刺眼,心里难受,不由自主的手里的刀缓缓放下。 他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明明连夜赶回来就是想早一点见到她,却还惹了她生气。 “他是谁?怎么会住在我房间?”他说不出道歉的话,只能强行转移话题,瓮里瓮气的沉声问道。 见他冷静下来,谷月轩赶忙开口:“这位东方小兄弟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幸误服了师叔下了毒的毒酒,我就把他带回来医治。” “咱们谷内没有房间了,我就先让他在这里住一下,今晚,阿棘,你就同我睡吧。等天亮了,咱们再搭一间屋子就是。” 荆棘点点头,不置可否。 “我先送她回去。”他说着,便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在南宫瑶身上。 “夜里冷,你伤口还没好,注意身体。” 南宫瑶没说话,只是正了正衣服,紧了紧领口,贝齿轻咬,双眉微颦,默默的走了出去。荆棘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 风真大。可并不冷。反倒平缓而舒适。山谷里的风是这样的。 但山顶的风又是一种感觉。呼啸而过,气势凌人。但莫名的让人怀念。 可她总该适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