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带来了死亡!” “她以杀害同胞为乐!她是恶魔!” “……” 台阶以上,变种人基地破旧的大门外,基地内的人们堵住了进出的通道,仇视又胆怯的目光越过归来的人群落在某人身上。 死里逃生的人们浑身狼狈不堪,忍着疲惫不断作出解释—— “她救了我们,她会成为我们的救星!” “她现在是好人!” “……” 吵闹的像是菜市场。 “好人?这可不一定。” 台阶以下,弗丽达这么说着,语气平淡,只见她倚着中途换的吉普车,一手搭在半升起的车窗上,一手将指尖夹着的细长的女士香烟送到唇边,姿态轻松,毫无被针对的局促感。 “他们只知道你是杀手,他们不了解你。”弗丽达身旁站着她的绝对支持者洛娜,仗着正处于弗丽达的视角盲点,她忍不住瞟了一眼弗丽达被丝绒长带遮住的后颈。 “别过于自以为是了,亲爱的,所有的我都是我。至于杀手么,简直是我的一大特性了,”弗丽达的视线停留在虚空中,指尖香烟即将燃尽,烟灰被风吹落,她眯了眯眼,语气平淡,“第二次了,你很好奇?” 洛娜摸了摸鼻子,不自然的转移开视线。 “只是刺青而已,”弗丽达掐灭指尖的香烟,手掌反转不知将它扔到了哪里,她又侧过头朝洛娜笑,那笑容中大有些纵容的意味,“想看就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嗯?” 弗丽达对于自己身份的转换似乎接受得很快,这让洛娜感觉自己像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正缠着大人要糖果。 这样的认知让洛娜有些不爽,她的脸色也随之变得不大好看。 计划得逞的弗丽达笑眯眯。 又过了几分钟,吵闹的情况依然没有改善,弗丽达抬了抬下颚,突然“啧”了一声。 就这一声,不耐烦的情绪已经很明显了。 “弗丽达?”洛娜侧头一看,就见弗丽达将颈间的带子扯了下来,动作轻柔,慢条斯理。 只见弗丽达边向前走,边将头发用丝绒长带高束起,露出了苍白的脖颈,和后颈上黑色的刺青—— “W001”,弗丽达“毫不在意”的刺青。 散步般走上台阶,向上的步伐稳稳,手臂前后摇摆,纱质的衣袖也随之荡出优美的弧度,蓝紫色发尾轻轻晃动着,像是舞者上台前的散漫。 “冬天,对不起,我会尽快,”“你只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转身快步靠近弗丽达想要解释的约翰被她随意推开,那动作看似很轻。 然后众人就眼睁睁地看着一向强壮的约翰被推得倒退两步,差点跌倒。 这一下震得还在解释的人群不由自主地分成两半,给弗丽达让出了一条路。 也震得半天都坚定的拦在大门前的人们不由自主往后倒退了两步。 “怎么,很害怕?”弗丽达挑了挑左眉,勾起一个颇为温柔的笑,此时她左手叉腰懒懒斜斜地站着,歪着头有些苦恼的模样,周围人却全部戒备的看着她,这怪异的场景让她看起来反派气质浓重。 没人敢接话。 “但我觉得你们似乎不懂什么叫真正的害怕,”没人接戏,弗丽达收了笑容,倍感无趣地撇撇嘴,摆正头抬起右手,靠近脸侧的白色气团涌动,夹杂着高速旋转的冰雪,极度的寒冷使她的半边脸染上冰霜,她的脸上随之浮现出一种似笑非笑的冷酷情绪,“该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有人想要逃离,想要反抗,却惊恐的发现自己被地上传来的巨大引力拉扯着,这力量大到让人几乎要下跪。 在不知情人看来,这就像是他们害怕,却仍然坚决抵抗。 “你们在干什么!快走开!”为弗丽达未知的能力而感到毛骨悚然的克拉丽斯着急地喊着,又拉了拉身旁约翰的手臂,希望他也加入,拉了几下却反而被他扯到身后。 克拉丽斯困惑又生气,她看看约翰有些僵直的背影,又看看身边,除了同样着急的一家子,她的变种朋友们的反应都一致的相当诡异。 “你这样只会惹怒她。”把克拉丽斯挡在身后的约翰低声说着,语气竟然有些冷漠。 “什(wha–)……” “弗丽达,”最终伸手阻拦的是洛娜,一方面来说,她受x战警的委托,作为带领者的她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另一方面来说,她也并不想看到一些十分惨烈的结局,所以她把声音放轻了,“他们只是太蠢了,没必要为蠢人大动干戈。” 弗丽达似乎毫无反应。 半响,她侧头斜睨了洛娜一眼。 呈虚握状的手转而握成拳,白色气团散开来,指尖又快速凝聚了几缕蓝紫色,脸上冰霜未消,弗丽达眯了眯眼,门口的人们不约而同地不堪重负似的就跪了下去。 膝盖磕在地面上清脆的声音分外悦耳。 “这么不巧,那就换种上课方式?不见血的那种?”弗丽达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假笑。 指尖蓝紫色气流愈发深沉。 “要搞清楚状况,亲爱的同胞们,”弗丽达将双手背到身后,慢悠悠地往前走着,每走两步,跪着的人们弓起的腰向下弯得更弯,等到她走到他们面前时,所有人都用双手撑地,发抖的手臂正对抗着来源于地下的巨大引力,她又站定了,靴子的尖头离一只青筋毕露的手背只有几厘米,她低头朝这手的主人轻声说着,“如果你弱小,就要承受掠夺、欢迎侵略。” 似乎在踩还是不踩上犹豫了一下,弗丽达最终还是嫌弃地挪开了步伐,从这人身旁走进了基地。 弗丽达的靴子跨进大门的瞬间,门口的人们拱起的身躯向下一塌,面部贴住了地面,身躯的也与地面亲密接触,这向下的力度太大,肌肤与地面的摩擦也生疼,不少人哀嚎出声。 弗丽达才不管怎么呢,她抛下一句“进来的时候别被重力抓住了”,在门内走下台阶的她就消失于众人的视野。 “……”众人又一次面面相觑。 “走啊,还等什么?”相比之下,洛娜的反应已 可以说是很平淡了,她双手环抱于胸前,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众人。 “洛娜,我们得谈谈这事,现在。”马可斯皱起眉看着明显异于往常的女友。 “不,我现在没空。”洛娜无情的拒绝了马可斯,轻盈的脚步甚至透出几分愉悦的情绪,绕过趴在地上的一众,她离开得几乎毫不犹豫。 撇下烂摊子走人的弗丽达此时正进行着深刻的自我反省。 她实在是太好说话了。 洛娜轻轻巧巧就打破了她杀人先露标的原则。 弗丽达边打量着基地内部边漫不经心的想着,这下好了,所有人都知道在她这惹了事可以找洛娜了。 唉,带孩子好烦的。 落下几步的洛娜没来得及叫住弗丽达,因为她被莎吉用变种人的“事务( business)”缠住了,她有点烦躁,但又不得不压下。 唉,做领袖好烦的。 …… “你把她弄丢了。” “该死的(damn)。” “我给你预定了个位子。” “你简直应该荣幸至极。” “时间?哈!时间!” “等我死后!这就是时间(that's the time)!” “愚蠢至极!”① …… 有一大号人的基地事情自然很多,但对于洛娜来说,也就是叫一下约翰的功夫。 不是她偷懒,是她现在心系偶像无心做老大。 于是在约翰无言的目光轰炸下,洛娜三步并作两步溜了。 等洛娜找到弗丽达时已是傍晚。 没有灯的角落稍显昏暗,弗丽达侧身坐在窗沿,由于边缘狭窄,她的上半身向着窗外,纤细柔软的腰肢轻扭,盈盈一握的美感,丝带被重新缠绕到脖颈上,卷发肆意披散于后背,大片深沉的蓝紫色填补了黑衣的色彩。靠窗的腿曲起,另一边的长腿伸直,皮靴稳稳踩在地面,姿势比杂志上的模特都要优美。窗外是大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和瑰丽的粉色晚霞,弗丽达前额两侧的碎发被风微微吹起,几缕半长的发丝随风飘荡。靠窗那边的手臂曲起,手肘正撑在曲起的膝盖上,细瘦纤长的指尖毫无意外的又夹着一根女士香烟,那缕烟本聚着,很快就被风吹跑了,拉扯着的细细白烟不肯断。 远远的,洛娜只能看见弗丽达的侧脸,那是半张极美却毫无表情的精致面容,长而浓密的睫毛下,目光中情绪淡淡投向树林之外的远方,不知在透过那远方看些什么。 风停了,于是就出现了一幅静止的油画,粉色的晚霞在女人苍白的脸上着色,袅袅白烟中,女人的神情愈发模糊。 “靠近些(e closer),亲爱的(darling),你看我看得那么认真让我有些害怕。”弗丽达头也不回。 一开口就把气氛毁了个遍。 “我不应该阻止你的,他们受的教训还不够深刻。”洛娜也不犹豫,大步走上前,侧身面向弗丽达倚靠着墙,双手交叉抱于胸前,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 “……”弗丽达无言的抬眼看了看洛娜。 “怎么(what)?”洛娜耸了耸肩,语气稀松平常。 “你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弗丽达单手掐灭了手中的烟,眼中浮现一些浅淡的笑意,她侧过身,放松上身靠着身后的墙面,“你们确实有点相似,你和马克思(Max),都一样非常……嗯……矛盾又有趣。” 洛娜看上去似乎毫不在意。 “□□已经落伍了,甜心(sweetheart),人们都渴望民主,真正的那种(the real one)。” 话音刚落,弗丽达缓慢地眨了眨眼,随意搭在大腿上的空闲的手动了动,食指微曲轻点了三下,每点一下,同一层的电灯泡就爆开一个,带出一串危险的闪电和呲啦声。 灯下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的一个个小团体纷纷尖叫着逃散开。 “但我不在意(but I don't care),我是个暴君。”弗丽达说着,俏皮地朝洛娜眨了眨右眼,又变回了懒懒散散的样子,她另一手仍捏着已灭的烟头,在指尖翻来覆去地把玩。 周围安静下来。 “我不会停留很久,”弗丽达抬起刚刚悄悄作恶的那手,撩开贴着脖颈的卷发,慢条斯理的解着微微纠缠在一起的发丝,“我在等人(waiting for someone)。” “……你想要拯救的那个人?” 闻言,弗丽达缓缓抬头看向洛娜,浅蓝色的眼中闪烁着些不知名的情绪。 “我只是……你知道(you know),传言很多。”洛娜解释着。 “……”闻言,弗丽达歪了歪头,有些不解。 “……”洛娜抿了抿唇,交叉相叠在一起的双臂不安地动了动。 关于弗丽达的传言有很多,亦真亦假,就算是自称头号粉丝的洛娜有时也难以分辨。 人类对八卦的热衷总是出乎意料的一致,于是乎感情方面的传言格外多。 有人说,冬天曾经只是名称,而不是定义。 有人说,冬天做出了那个几乎毁掉她的尝试,但他们都逃脱不了命运。 有人说,冬天还在等待,在蓝色大海中等待解封的轻吻。 “你的(your)……王子(prince),对吗?你以为会是他。”洛娜轻声说道,目光毫不避讳的对上弗丽达的。 弗丽达表情没什么变化,平淡到有些古怪。 正僵持不下之时,弗丽达垂下眼帘,叹了口气:“亲爱的,你真的很聪明……” 语气中的妥协让洛娜产生了一种隐秘的兴奋感。 “但无数事实告诉我们,”数秒的沉默后,弗丽达抬眼对上洛娜探究的目光,眉眼弯弯毫无刚刚显露出来的挫败感,“小道消息和童话不能常听哦。” 还以为能听到独家八卦的洛娜:…… “小心思都放在这些上面怎么行呢,”弗丽达放下曲起的腿,双手撑着窗边,背对着窗外坐着,忽略她戏谑的表情,一本正经的语气倒真像是长辈对晚辈的忠告,“眼光要放远一点,像你父亲一样,你的目标应该是(should be)……” 说着说着弗丽达顺势站了起来,旁边仍然侧靠着墙的洛娜看不见她的表情,看着她的背影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茫然。 “应该是(should be)……”弗丽达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声音小了许多,像是喃喃自语,很快她又转过头来,眉头紧蹙,很是烦恼的样子,她直视着洛娜,语气郑重,话题却跟刚刚的相差十万八千里,“你们这里有垃圾桶吗?” 洛娜:……? “唔(hmm),因为我有一些……” 这么说着,弗丽达又从裤袋中掏出一团被压得扁平的纸巾,仔细打开将手上捏着未扔的烟头放在中央。 洛娜低头看了一眼,嗯,还有一个在门外那时抽完后消失的烟头。 “所以(so)……”弗丽达将纸巾又揉成团状,重新投向洛娜的眼神中似乎有些隐隐的期待,“垃圾桶?” 洛娜:“……房子后面。” 看着弗丽达远去的背影,洛娜有些困惑。 弗丽达到底想说什么? 正想着,马可斯寻着声音找了过来,远远就叫住了洛娜,深怕她会跑掉的样子。 “发生了什么?他们说弗丽达发飙了?”马可斯慢慢走向洛娜。 洛娜不语,侧了侧身,后背倚墙面对着马可斯。 明白沉默是洛娜对弗丽达的偏袒,马可斯不再执着于这个话题,他站在洛娜面前,伸手理了理她有些凌乱的衣领,轻声打趣道:“亲爱的(honey),你太痴迷于她了(you're too obsessed with her),你甚至忘记了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洛娜作势瞪了他一眼,没什么威胁力度。 马可斯笑了笑,又说道:“我是认真的(I mean it),她手上沾染的血太多了,传言说她为了完成任务不择手段,而你对她又总是太过坦诚,我担心你被她利用。” “不,马可斯,她是……不不,总之她不会伤害我的。”洛娜并不想将两人的关系过早的暴露出来②,但这也使得不知情的人更为她感到担忧。 “洛娜……”马可斯握着女友的手,自知已无法改变她的想法,于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洛娜反握回去,又凑近抱住了他:“马可斯,我今天真的很开心。” 马可斯伸手圈住洛娜的腰,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低声说到:“我知道(I know)。” 在马可斯看不见的角度,洛娜抿了抿唇神色复杂,眼中亮光微黯,眉头微蹙又松开,有不明的情绪挣扎着。 不远处转角位,去而复返的弗丽达倚着墙,那团纸巾在手中被翻翻转转,抛上抛下。 她转头往那边看了一眼,挑了挑眉又收回视线,再次将手中纸团抛起,指尖燃起火焰,她慢悠悠的念着有些拗口的语句—— “不太热烈的爱情才会维持久远,太快和太慢,结果都不会圆满(Therefore love moderately; long love doth so;Too swift arrives as tardy as too slow)。③” 有灰烬带着些明明灭灭的余烬飘落在地。 消散在空气中的嗤笑带着些戏谑—— “干嘛这么认真(why so serious)?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