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修罗。是摩羯座的黄金圣斗士。 据说我是个孤儿。十六年前,外出公干的教皇大人在一所西班牙的孤儿院门口捡到了我。 据说当时教皇大人正试图用佛教的六道轮回理论研究冥府构成,很是走火入魔。于是我被叫做修罗。 在我之后教皇大人才陆续带回了各个星座的黄金圣斗士候补。 所有人都说我是个孤僻的孩子。 我只是觉得,教皇大人的面具威严而肃穆是世界上最好的表情。我不愿摆出别的表情。 教皇大人渐渐忙碌起来,也无法把精力全部放在我身上了。幸好我也渐渐长大,可以蹒跚着跟随年长的撒加哥哥和艾俄罗斯大哥前往训练场。 在我的记忆里,撒加哥哥大多数时候温和可亲,但有的时候也会突然变得恣意张扬。我想他很早以前就有双重人格了吧,其实我们早已习惯,他大可不必如此痛苦。 而艾俄罗斯大哥在训练场上总是一副严肃的面孔,他的训练一丝不苟,从不会放松自己。我总觉得艾俄罗斯大哥是最接近教皇面具的人,于是我渐渐变成了艾俄罗斯的小跟屁虫。 我生长在圣域,教皇大人从小教育我要效忠雅典娜,要为了大地上的爱和正义而战,要维护世界的和平,要保护大地。他说话的时候那么威严,那么高大,他脸上的金属面具那么庄严肃穆,值得我们赌上自己的一切。 可是我还是有些迷茫,要保护的东西如此之多,要是有一天我不小心丢了一个怎么办? 就算教皇大人这么说,我也无法确认雅典娜的存在。我只是习惯了,自认为她存在。 他们总说我这么孤僻是因为亲情寡淡的原因,其实我自己觉得没什么,亲情我从不需要,我只要追逐着艾俄罗斯大哥的背影就可以了。 当我可以开始身体的训练时,艾俄罗斯大哥已经成为了圣域公认的强者。 我给自己定下了更加严苛的训练计划,一举超越艾俄罗斯大哥,得到了“最刻苦的修炼者”的称呼。 可是艾俄罗斯大哥已经走得更远。 艾俄罗斯大哥总是欣慰的指点我训练,甚至牺牲了不少照顾艾欧里亚的时间。 艾欧里亚从小就很讨厌我吧,我想。 我十岁的时候获得了摩羯座的黄金圣衣。我终于可以和艾俄罗斯大哥站在同一个水平面上了。 为了庆祝我获得圣衣,艾俄罗斯大哥跟我进行了一场格斗赛。我依然输了。 我有些茫然,那个高大的背影我永远追不上吗? 艾俄罗斯大哥有些担心,他说;“修罗,你的剑刃里缺少一种信念。” 我不明白,信念是什么。 圣斗士的训练我加倍完成,教皇的任务我从不留活口。我以为我已经做得完美,成为了教皇大人需要的那个人。为什么我还是追不上那个身影? 我隐隐的明白,却又确实的不明白,艾俄罗斯大哥的拳里有一种我没有的东西,所以他出拳永远比我坚定。那就是“信念”吗? “修罗,过刚易折。”教皇大人说,面具显不出表情,但我想他也是担忧的。自此再也不派我出任务。 “修罗,如果不明白现在为何而挥剑,就不停的挥剑下去,只要一直前进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撒加哥哥微笑着,比教皇的面具或是女神厅的塑像要亲切的多。然后代替我,踏上前往监视海皇的路途。 艾俄罗斯大哥的信念我不明白,教皇大人的哲学我不理解,只有撒加哥哥简单直白的行动方针我听懂了。 于是我继续挥剑,继续磨砺自己的剑刃,将自己的四肢打磨成最锋利的武器。 我不清楚,谁会拿起这把武器。 后来有一天,诺艾西斯怀抱着一个软软小小的婴儿通过了我的摩羯宫。 我假装没有在意,只是偷偷瞥了一眼。对这些软软小小的家伙我总是束手无策,总觉得它们跟教皇大人庄严神圣的面具不是一类东西。 后来听黄金候补们私下说,那个软软小小的婴儿就是雅典娜女神。 我挥出圣剑,阻止了候补们的风言风语。 那个东西才不是女神呢! 女神应该是像教皇的面具或是女神厅的塑像一样,坚硬、刚强、神圣、肃穆。 才不会是,才不会是那么柔软的东西呢! 我只是在它的身上突然明白了“柔弱”的定义。 那一天,教皇厅碰撞出激烈而爆裂的小宇宙,我想起那个软软小小的东西。我赶往教皇厅,在没有获得诏命的情况下。 当我赶到教皇厅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 教皇用颤抖嘶哑的声音命令我,杀死艾俄罗斯。 我的心也颤抖起来,甚至一度产生了抗命的念头。我仰望着教皇大人的面具,接下了命令。 我穿过十二宫,穿过竞技场,穿过训练场,穿过候补生们的休息处。 我看到了艾欧里亚,他的脸色茫然而焦虑,想来是还不明白这个晚上将会产生多么巨大的变化。 我希望艾俄罗斯大哥能够走的远一点,更远一点。走到一个连我的执拗都无法到达的地方,只留给我一个无法企及的背影。如每一次,我的追逐一样。 可是艾俄罗斯大哥,他不肯出拳,不肯反抗,他被圣域繁多的杂兵绊住了脚,他被怀里的婴儿拖住了拳。 艾俄罗斯大哥的拳不再坚定,没有了往日的犀利。在这个晚上我终于能够真正和艾俄罗斯大哥站在同一个水平线上了。可是我的心中隐隐的悲凉,似乎预见到了那个结果。 战斗的结果与往次不同。艾俄洛斯大哥的面前出现了威压很强的屏障,而我的体内涌现出不可思议的力量。简直像是有两个不同的人利用我们的身体交了一次手。我将没穿圣衣的艾俄罗斯大哥打下了悬崖。 在他跌下悬崖的那一刻,透过我剑风开的口子,我看到了那个婴儿眼睛。 大大的碧眸中盛满了坚强、柔软和许多我不懂的心思。 女神的眼神。 如我所想,坚硬、刚强、神圣、肃穆到极致的眼神。 这目光所及之处将是何等宽广的世界,而我挥剑的理由,也许就是为了让这个眼神落在我身上,哪怕一秒。 悬崖下爆发了强大的小宇宙,先是艾俄罗斯大哥落在崖上的圣衣自主飞了下去,然后是圣域的最高点升起一道金光,远远地射来,直达崖底。 我看着金光远远地飞了出去,光芒中挟裹着什么。 我没有追上去。 我顿住了脚步。 我回到了教皇厅。 我看见教皇站在那里,一身寂寥。 我看见教皇摘下金属面具,露出了撒加哥哥的脸。 撒加哥哥独自站在那里,穿着教皇袍,手持教皇面具。 我明白了什么,但是我依然上前两步,屈下右膝,撒加哥哥垂下的手置于身前,手中威严神圣的教皇面具正对着我的脸,“修罗复命。” “修罗,我……”撒加哥哥的声音里满含着犹豫迟疑,似乎想要解释,可是我不想听。 在我的记忆里,教皇大人永远带着面具,那面具的庄严神圣比教皇的话语更有说服力。我不在乎面具后是谁的脸,只有透过这面具说出的话语才足够坚定不移。 “教皇大人,修罗任务失败。”我低下了头颅,可是突然眼前闪过那双碧眸。我不得不抬起头来直视教皇面具,似乎这样就能让我继续挥剑,毫不动摇。 “是吗……”撒加哥哥的声音是清朗温润的,和教皇大人威严的嗓音绝不相同,我有些不习惯。只能一直一直盯着面具,思索当这清朗的嗓音透过面具传来,是否同样威严。“很好。修罗,你下去吧。今天看到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说。” 我不知道撒加哥哥说的“今天看到的事”包括哪些内容。但我依然回答,“是。”我的心里似乎有些欣喜,不用提到那双碧眸真是太好了。 我成了教皇大人的武器,为他解除威胁,压制不和谐的声音。我想我是有用的。 我奉教皇大人的命令驻守在比利牛斯山,只有每年的摩羯月回圣域守宫。 我觉得这样挺好。我无法面对艾欧里亚。 我并不觉得亏欠艾欧里亚。我早已有觉悟,既然是我把他的哥哥从他身边夺走,总有一天会用我的生命作为交代。 我只是无法面对那张越长越像艾俄罗斯却充满仇恨的脸。 如果当初艾俄罗斯大哥是用这张脸面对我,我想我会是失败者。 大长老派白银圣斗士的苔丝接触过我,我拒绝了。大长老许诺的一切对我毫无意义。 我接到了教皇大人的诏命,命我提前回去守宫。 我有些犹豫,现在正是射手月,射手宫一贯是天蝎座的米罗代管。如果我进入射手宫驻守,艾欧里亚和那个叫欧律迪克的侍女一定很不满意。 可是我无法拒绝教皇的命令,也无法拒绝撒加哥哥。 我向教皇大人复命。蓝斯大哥拦住了我,请求我教导他的弟子。 我明白蓝斯大哥的意思,他的嗓子自从一次任务就坏了,不能长时间说话,很多理论知识无法亲自教导弟子。 我点头。 我不明白,我能教导那个孩子什么?我只会杀人。 我前往训练场,围观了蓝斯大哥的小徒弟揍得训练生们满地滚。 这孩子资质不错,力量大,速度快,只是没有经过正规训练,有很多无效动作,拳来脚往全是花架子。攻击的时候也不对准要害,明明能一击就将对手击倒,偏偏要打好几下。满地的训练生最多是鼻青脸肿,没有一个受到重创。这就是艾俄罗斯大哥说的“仁慈”? 我转身离去。 第二天,我赶走了训练场上的全部训练生,静候那个孩子到来。蓝斯大哥介绍的时候说他叫渺淼。 我拦住了渺淼,我对上了他的双眼。 我在这双黑眸眼中看到了记忆中的那双碧眸。 一样的坚硬、刚强、神圣、肃穆。 这一刻我决定了,他就是挥舞我的人。他就是持剑的神。 我将为他奉上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