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婧侧过身,弯下腰,小声问赵政:“阿政,你冷静下来了吗?觉得自己冷静下来了,就转动一下眼珠。” 赵婧无视赵政愤怒的白眼,压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解开他的穴道。 “我要杀了他!” 赵婧沉默了一下,赵政还不到五岁,他不应该手染血腥。赵婧摇摇头,不赞同地注视着赵政。 “我要杀了他!” 赵政看到赵婧无动于衷的样子,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他刚才要杀我!” “你太小了,双手不应该沾染血腥。” 赵政的眼泪落下来,“你也骗我,你会武功不跟我说,你刚才还说会保护我。” “阿政……”赵婧收回想替赵政擦泪的手,低头看着白皙的手背上鲜红的痕迹。 赵政打落赵婧的手,也看到了红痕。 赵婧将手掩在身后,轻声哄着:“好了,消消气,姐姐会为你做主的。姐姐会武功,才能更好地保护你呀。” “姑娘。”赵姬换好衣服,喊了一声。 赵婧和赵政相向转过身,赵婧用受伤的手去牵赵政,赵政本想拒绝,垂眼看到赵婧手上的红痕,不再挣扎。 “夫人。”赵婧也喊了一声,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 “夫人,请您对今天发生的事情保密,这个人我带走了。”赵婧低下头,对赵政说:“你们母子单独相处吧。”说完,赵婧松开手,用被子裹着男子,拖着他出去了。 男子已经痛的晕了过去,在地上磕磕撞撞也没有醒。 赵婧站在门口,问:“莫离,畅春园来人了吗?” “主子,来人了,奴婢将人拦住了。”莫离在门外说。 “主子,是我。”门外响起了赵黎的声音。 赵婧呆了一下,没想到赵黎亲自来了。 “赵黎,你进来。莫离,你留在外面。” 赵黎朝莫离点点头,推开门进去了,一进去,就看到自己的主子拖着个没穿衣服的男人,经历过不少大世面的赵黎呆住了。 “主子?” 赵婧别开脸,不自在地说:“将人带到畅春园。” 赵黎更加惊恐地看着赵婧,主子和这个男人究竟什么关系,居然还要带他去畅春园? 赵婧看懂了赵黎的意思,她羞恼地说:“我才八岁半!”说完推开赵黎,开门,出门,留下赵黎傻傻地看着晕过去的男人,他摸摸下巴,这男人居然长的还不错,有当小白脸的潜质。 赵黎摇摇头,收回越来越可怕的脑洞,扛起了男子。 “赵黎,你先带这个人回去,一会儿我带赵政去畅春园。” “诺。” 赵黎将男人扔进马车,又看了赵婧一眼,赵婧烦躁地偏过头说:“先关起来。” 赵黎点点头,转身上了马车。 “赵黎!” 赵黎勒住缰绳,转过头看着赵婧。 “不管你猜到了什么,都要当做不知道。” 赵黎拱手应诺,扬鞭催马。 赵黎驾着马车走了,赵婧看着莫离,严肃地说:“今天发生的事,不准向任何人提起。” 莫离的脸上还带着红晕,她点点头说:“诺,奴婢明白。” 赵婧叹口气,问自己:“我到底哪里想不开?今天带他回家!” 赵婧二人在门前等了一刻钟,赵政跑了出来,赵婧看了看他的眼睛,刚才还没有这么红肿,肯定是又哭过了。 “莫离,看好阿政。” 吩咐完莫离,赵婧又踏进了那间屋子。 赵姬正在擦眼泪。 “夫人?” 赵姬抬起头,是刚才那个凶残的女孩。 “姑娘?” “今天发生的事,请夫人一个字都不要对别人提起。那名男子,也请夫人当作没有见过。” 赵姬心头一颤,明白了这位姑娘未出口的威胁。 “子楚公子应当不会为夫人守节,夫人想怎么样是你的自由,我没有任何意见。不过,那种事还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比较合适做。”赵婧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以后每月十五,我带阿政来看夫人,希望夫人留出时间,尽享天伦之乐,其他时间夫人随意便好。夫人独自生活不易,我会派人定期送些钱帛,望夫人笑纳。” 赵姬惊异地看着赵婧,这位姑娘很尴尬,但是却真的未鄙视她。 看到赵姬点头,赵婧迫不及待地离开这间屋子。 赵政乖乖地站在门口,没出什么幺蛾子,赵婧松了口气。 结果还没走到他面前,赵政开口说:“我要杀了他!” “你要将这事闹得天下皆知吗?” 一句话,赵政的眼泪又出来了,赵婧替他擦眼泪,这次倒没有被拒绝。 “主子,您的手?”莫离心疼地看着。 赵婧阻止莫离查看的动作,摇摇头说:“小事,无碍。” “都红肿了,一定很疼,您那么怕疼!” “好了,不要提这个了。” 赵婧说完,接着哄赵政:“阿政,相信姐姐,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别难过了,看着你难过,姐姐好心疼。” “我要杀了他!” 赵婧搂住赵政,轻轻拍着他的背,赵政渐渐放松僵硬的身体,将头靠在赵婧的肩头,泪水浸湿了赵婧的衣裳。 赵婧沉默地搂了一刻钟,赵政抬起头,泪痕已干,神色平静。 “姐姐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赵政没什么兴趣,“哪里?我想回宫。” “畅春园。去不去?” “好。” 赵婧带着赵政走了角门,赵政有点不解地问:“姐姐,我们为什么不从大门走?” “从角门走更有意思啊!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风景,听到常人听不到的琴音。” “走吧,七国间最有名的琴艺大师――于期先生单独为你演奏。你喜欢曲乐,机会难得,好好欣赏。” 于期今日穿得素净,一身白衣,一张桐琴,一炉暗香。 “先生好自在。”赵婧牵着赵政走到旁边坐下,打断了于期的琴音。 “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了。” 赵婧凑近了,嬉笑着说:“先生不要这样说,我今日不做恶客。那位小友,心情不好,唯有先生琴音能令他开怀。拜托先生了。” “您都发话了,于期敢不从命?”话虽如此,于期始终没有给赵婧一个正眼,又说了句:“恕不远送。” 赵婧脸皮厚,也不觉得难为情,反而回到赵政身边对他说:“想听什么?,尽管让他弹,我一会儿来接你。” “你要走?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我不走,就在畅春园,听完曲,带你去醉春风吃好吃的。” 赵政不闹了,点点头。 “莫离,在园子里,你也自便吧。” 安排好二人,赵婧转身去找赵黎。 “主子,你不应该把公子政带来这里,还让于期先生单独为他演奏。” 赵婧点点头,说:“我知道,这完全是计划外的情况。我本想在他探望母亲期间,独自来畅春园。可是他遇到了那种事,我怎么能不管不问把他送回宫?” “那名男子的身份,属下已经查清楚了。没有复杂的背景关系,是个无足轻重的人,您打算怎么处置他?” “我在他和赵姬面前暴露了会武功的事。” “属下看到他的伤就明白了,而且八岁半的女童拖动一位成年男子,您真是一点都不掩饰啊。” 赵婧笑笑不说话。 赵黎也明白当时必然是情况紧急,赵婧才会暴露,他提议:“王后暴毙,太子表面宣布擒拿到刺客,实则仍暗中盯着,若被他们知道您会武功,后患无穷。属下建议杀了那男子,赵姬最好也杀了。” “赵姬不能杀,我已经警告过她了。”赵婧反驳道。 “她不值得您担这样大的风险。” “阿政值得。” “您将实力暴露在他面前,同样很危险。” “那是他成王称帝之后的事情了,至少现在我还能掌控他。” 想到男人掐着赵政脖子的情景,赵婧心中有了决断,吩咐赵黎:“男人杀了,尸体留给医学部学生练手。派人接近监视赵姬,杜绝她与太子的势力有任何接触。” “诺。” 赵黎给赵婧续上一杯水,继续说:“纸在各国逐渐推广开了,但是各国王公贵族都盯着天一坊,天一坊危险了。” “他们要下手,我们没有足够筹码与他们抗衡。既然玩不下去,不如把桌子掀了。赵黎,从明日起,任何人买够同一类纸张五十张,送相同纸类的制造方法。此外,按照纸类品种,拆分天一坊,分类经营,或者再成立一家纸坊,作为天一坊的竞争对手,这一条你自己把握。” 赵婧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除了书写,继续推广纸张的其他用途。” “属下马上去办。” “赵黎,畅春园开了四年了,是时候在赵国之外发展势力,经营据点了。不仅是收养孤儿,我们还要找到更多志同道合的人。” “属下明白,今后属下怕是不能常常待在国都了,还请主子保重自己,像今日这样危险的事,您不能再做了。” “你才是最要保重自己的那一个,桃源可以没有我,但不能没有你赵黎。” 虽然不是马上就要别离,但是这个话题越说越伤感,赵婧说:“事情处理完了,我去看看阿政,你也去忙吧。” 赵婧走后,无人看管赵政,赵政看着沉浸在弹奏里的于期,悄悄起身,准备离开。 “小友准备去哪里?”于期虽沉浸在琴中,话却是对赵政说的。 赵政止住偷偷摸摸的动作,站直身体。 “你可以走,但不能从我手下走。” “既来之,则安之。我自问技艺不输他人,请小友好好欣赏。” 赵政只能坐回去。 “姐姐办完事了?”赵政见赵婧出现在拐角处,连忙迎了上去。 赵婧朝他点点头,径直走到于期身边,问:“先生觉得这孩子怎么样?先生是否愿意再收一位徒弟?” “你想磨磨他的性子?想法不错,但他未必如你所愿。”于期摇摇头。 赵政也走到二人身边,赵婧转过身问他:“阿政愿不愿拜于期先生为师,学琴?” “不愿!” “为什么呢?你不是很喜欢听琴?” “我不喜欢弹。” 于期不吭声,揶揄地看着赵婧。 “既然如此,我们走吧,姐姐带你去醉春风,它那里的荷叶叫花鸡可是一绝。”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