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清尧稍稍别过头,兴致缺缺地说,
“老家熟人。”
老家熟人……何有意愣了愣,这是什么介绍方式啊……他也没多在意,便问范无病,
“小友,能否将它交由我处理呢?”
范无病先是拱手表示礼数,
“它本由何先生立金身,交给何先生你是自然。但,从刚刚它讲的故事里听,何先生……似乎并非是个擅于料理这般事的。身为神,居然还为祸一方,实乃不幸。我身为永仙宗弟子,无法视而不见。”
他心里门清。自己没领那斩杀湖妖的委托任务,想要拿到委托奖励,就必须得有直接证据才行。
可不能让到手的委托奖励飞了。
何有意说,
“刚刚你说的那番话我也听到了。它作为儒家封的神,为祸一方,便是在伤害儒家的根本。这话说得极好,想必,小友也是一古道热肠之人。若没能看到处理结果,小友估计心有不甘吧。”
“这……”
范无病想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但何有意已率先动起来。他来到湖神面前,对它说,
“当初,我所说到的‘玉足’,非腿脚,而是‘玉祖’。‘玉祖’乃我儒家一位大圣人,我当时正困惑于玉祖的一篇道理文章,心有郁结,才在蔚日城停驻钓鱼。”
他说这般话时,声音加大了一下,似乎生怕范无病跟罗清尧听不清楚。
罗清尧有点缺心眼儿,后知后觉地说,
“原来是玉祖啊!我就说嘛,何先生,不像那种人,女人的脚有什么可看的。”
何有意嘴角抽抽,回头挤出一丝笑容,
“你能明白就好。”
一旁,范无病说,
“没关系的何先生。喜欢就是喜欢嘛,我也喜欢,不必非要解释。”
何有意顿时急了,旋即就把玉祖那篇让他困惑的道理文章给讲出来,然后好好说道说道,证明他当初念叨的的确是“玉祖”,而非“玉足”。
一位至少是君子的读书人,背诵圣人的文章,这场面可想而知。
顿时,照星湖畔落满圣贤气,瞬间消弭所有之前战斗留下的疮痍。一时间,春暖花开,万物颤鸣,远处隐约传来山鬼之声。
罗清尧愣住,
“口吐真言,山鬼唱响。何先生你,已是鸿儒了?”
鸿儒,对应到修仙者,就是合体境。
范无病对合体境到底是什么水平,根本没有概念,因为差得实在是太多了。
不过,倒是完全感觉不出来这位鸿儒有什么绝顶高手的架子,就像个寻常先生。
何有意叹了口气,并未说太多。经由这一番道理的讲解,那湖神下半的人身居然缓缓褪去,重新变成鱼。他轻声说,
“如若这成神一事,对你而言是一场灾难,那你便消去一切业果,重新化作那湖间的游鱼吧。”
湖神就这般,褪去金身,消没了灵智,重新成为一条鱼,回到湖中。
范无病呆呆地看着他,
“先生就这样把它放了?”
何有意说,
“小友放心,我彻底泯灭了它的神魂灵智,以后再无法踏入妖道与神道,无法再为祸人间,便是条普通湖鱼。同死了并无区别。至于它修来的香火,我已聚拢来,尽数赠予被它祸害的凡人家庭,蒙荫其子代,作为赔偿。只是——不知为何,它的香火,似乎先行被人掠去了一部分。”
掠去了一部分……
范无病占理,倒是不心虚,他不想理会这般读书人所谓的“仁心”,只关心自己的问题,
“那可是我的委托奖励啊……先生把它放了,我拿什么去领奖?”
何有意愣了愣,
“这……小友你难道不是出于古道热肠……”
“……”
大眼瞪小眼。
范无病缓缓张嘴,
“玉——”
何有意顿时打住他,
“好了好了,小友,别说了。我跟你一起去永仙宗,亲口帮你解释一番,如何?你永仙宗有一弟子被它所杀害,我也该走一趟。”
范无病顿时喜笑颜开,
“不愧为儒家鸿儒,就是这般善解人意啊。有劳先生了。”
他转过身,顿时无语住,
“师妹,你怎么把鞋脱了。”
“啊,凉快,凉快嘛……果然,让肌肤亲切接触大地,就是令人心旷神怡啊。”
“师妹,经常赤脚走路,脚底会长又厚又硬的茧子。长满茧子的脚,你懂的。”
“别说了,我这就穿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