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二郎哪敢多留片刻?
他连对方长相都不敢看,便四肢并用起身狂奔出去,头也不回没了踪影。
而那背着阔剑的身影,已轻轻蹲下身来。
苏乞儿缩在一边,抱紧了怀中玉石。
“我的……是我的……”口中犹在念叨。
“已是这般落魄,却还不曾‘醒石’,你这妮子……究竟还有怎样的牵挂?”
……
沈二郎今日心情不佳。
甚至可说狂怒。
他一边在长街里狂奔,口中一边呢喃怒骂。
“日!日你娘的狗杂碎,莫让老子再瞧见,瞧见了定要……”
骂着骂着,却回想起那背着阔剑的人影。
后头的污言秽语,果真是怎个也说不出来了。
嘴上念叨着,脚下倒不曾停歇半分。
不多时。
便来到朱宅。
城中大户朱桥的住所。
却非前门,而是绕到后院,战战兢兢敲响了后门。
俄而,门开。
门缝里钻出个贼眉鼠眼的脑袋,作奴仆打扮。
“哟?”瞧见是沈二郎,这奴仆眯起的眼顿时微张,满是讥笑,“这不咱潭州‘赌王’沈二郎么?”
沈二郎好生惭愧,只得讪笑:“见……见笑了,酒后吹嘘而已,管家见笑了。”
“阿郎已在主房等候多时了,且随我来。”
管家说着便让开了身。
沈二郎胆颤心惊跟上,在朱宅中颤巍巍地跟了一路。
走过第二进院时,他终是忍不住道:“管家,能否为二郎说些好话,那些债……再宽限几日,二郎……二郎定会连本带利一并补还。”
管家在前头也不回,“二郎呀……您眼下说这些,却是有些迟了。”
沈二郎神色一黯,着急忙慌又要开口。
却被那管家抢了白:“二郎却是不必忧心,咱家阿郎,已为你想了个好法子抵债哩。”
“是……是我家娘子么?”沈二郎更是惶恐。
管家却不做声了,只将他引到主房前,恭敬挪开身来。
“二郎进去一看便知。”
隔着门扉,能听到主屋里头动静。
没有预想中令人血冷的苟且之声,这让他心里略微好受了些。
遂敲响房门,磕磕巴巴道:“小……小人沈二郎求见朱大官人。”
“哦?”里头响起个粗豪的声音,“是你家相公来了,嘿嘿!快进快进!”
果然。
沈二郎神色一震。
果然自家娘子在里头!
急急忙忙推开门。
前脚刚一踏入门槛。
忽地左右探出几双大手,一把就将他摁住,更是将他直直拖了进去。
沈二郎只觉着自己成了鬼,脚不沾地便横飞起来。
眼前光景飞速后退,继而忽地顿住。
定睛一看,果真血冷。
见一赤条条的身子躺在八仙桌上,四肢被绳索绑在桌脚,口中哭嚎声都已变得干哑许多。
那桌上仿佛猪彘般被绑住的,可不正是自家娘子?!
“沈二郎,你来得正好。”
循声望去,只见八仙桌前的床边,正坐着个肥肥胖胖、满身绒毛的花白人影。
“那债,你家娘子已答应为你平了,这法子嘛……你却不问为好。”
说罢他站起身来,肥而毛绒如野猪的身子,一步步向那八仙桌走去。
“你们几个,将他摁好咯!让他好生看看,他家娘子如何替他‘还债’。”
随后。
八仙桌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很快被沈二郎沙哑的狂嚎掩盖下去。
却谁也不曾发现,他眸子里……
渐渐盈满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