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同临困境共和谐 没有了桨,舵也无人掌控,也已经无法掌控,只能任船随波逐流、飘摇颠沛,虽然依旧大起大落,却比先时平稳的多。众人斗心、斗力、斗智、斗勇了许久,又提心吊胆地与风浪斗了一番,都已心力疲惫不堪,此时都贴着船壁坐了下来,各揣心事,谁也不言语,只是偶尔会把异样的目光投在雷星身上逗留。 雷星依然惶恐不安,把王兴拉过来挡在身前作为依靠,时刻保持警惕。而王兴这蠢笨又倒霉的家伙经过一系列的摔打撞击,鼻子破了,牙齿也掉了两颗,完全没了看相,但他那双堪比牛眼的双眸却精光炯炯,喜气洋洋。在数次有意或无意地和冷月影接触后,他那粗糙的心泛起了歉意和柔情,不时地以含糊不明的眼光去瞅冷月影。 冷月影肩头的伤口又崩开流血了,咬着嘴唇,愤恨的目光在陆同章和王兴身上飘忽转换。而王兴每当与冷月影的目光相对接时,都会羞答答地底下面目全非的大脑袋,一个劲地搓手,不知所措,无所适从,像个腼腆的孩子。 陆同章对冷月影的目光挑衅视而不见,时刻注意独孤冷月的细微举动,以防她再施什么诡计。 杜飞虎抬头看了看天,说道:“他娘的!水大又遇强风,风浪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消停,船一时半会儿很难靠岸了!我他娘的趟进这场浑水真是倒霉之极!大伙儿听着,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从现在起,谁要是再先动手抢那个盒子,我不管是敌是友,一概虎头刀招呼,等脱了险境靠了岸,你们再争再抢我绝不再插手。” 他话音未落,王兴立即表示赞同:“我同意,谁都不许再动手!” 杜飞虎看了看王兴,撇了撇嘴,不屑一顾地扭转了头,说:“你不算,你同意有个屁用。” 王兴武功低微,受到了轻蔑,却无言反驳,满脸尴尬,自感无趣地看了看冷月影,悲哀地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林天鸿面向杜飞虎,目光却看着独孤冷月,说道:“赤舍利是佛门圣物,在宝相寺供奉了几百年,你们去抢,有违道义,有违天理,更为朝廷律法所不容。今天陆大人正好在场,我建议雷公子把那盒子交给陆大人,由他来交还给宝相寺。” 独孤冷月不忿地“哼”了一声,说:“你不是与宝相寺关系密切嘛!干脆把盒子给你,由你去做个顺水人情好了!” 林天鸿知道独孤冷月不会轻易放弃赤舍利,也不与她争论,继续说道:“这样吧,先不说把盒子交给谁。如今咱们大家都在一条船上,又陷入这样的困境,能不能脱险还难说的很。现在最要紧的是大家齐心协力想办法登岸,不要再打斗争抢了。” 张新成说:“林兄弟说得不错,赤舍利再怎么宝贵也是身外之物,为了身外之物葬身黄河丢了性命可就太不值了。我的观点和杜兄一样,在脱险之前,谁先动手,谁就是我的敌人。” 陆同章也表明自己的态度:“在船上我是不会先动手的,但靠了岸,你们有义务协助我缉拿贼赃。” 杜飞虎看着歪在老船工身上的、已经丧失动手能力的吕会声,笑了笑说:“吕道长,你连船都坐不惯,也难说会凫水,如果你老实呆着别乱动,待会儿要是真翻了船,兄弟我或许会帮你一下。” 吕会声点着头说:“我不动,我老实呆着,道义、天理、朝廷律法,都没有活下去重要!若是······”点着头说着话,喉咙咕咕响了几声,吐出了一摊粘沫,然后又接着说:“······若是翻了船,杜兄你可要救我!” 陆同章看不惯吕会声把性命高于道义、天理、朝廷律法的理念,以鄙夷的语调对他说:“你最好祈求老天开眼,不要翻船,若是翻了,这浊浪滔天的,谁还顾得上你!” 吕会声愣着不说话了,心中一边祈求老天爷保佑破船快点靠岸,一边后悔自己当初的冲动、莽撞、糊涂。旱鸭子干嘛要抢着下河呢?发誓这次如若脱险,以后永远不再坐船,遇到水也要绕道走。 陆同章又转头望向独孤冷月,说:“独孤宫主,你怎么打算的?还要仗着人多,师徒一心,来跟大伙硬抗吗?” 雷星最怕独孤冷月算计了,见她不回答陆同章的话,便说道:“要是再逼我,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 王兴一惊,立刻抗议雷星的言论:“哎!怎么说话的?同什么归?于什么尽?独孤堂主她们怎么会做这种得不偿失的事?嘿嘿······是吧姑娘?”他咧嘴对着冷月影笑了。 冷月影眉头一皱,厌恶地瞪了王兴一眼,转头去看师父的脸色。 “嗯!”杜飞虎倒给王兴了个好脸色,笑道:“王兴总算说了句靠谱的话!独孤堂主是聪明人,怎么会不明白利害得失呢?” 雷星看到独孤冷月还不表态,说道:“独孤堂主,这盒子是林副堂主交给我的,你得管他去要才对,干嘛死盯着我不放?再说现在陆大人在这儿,咱们不能跟官府作对啊!” 雷星的话令陆同章找到了优越感,他脸上现出很有涵养的愉悦笑容,说:“当然,独孤宫主的轻功独步天下,若是自信能飞过河面,我不拦你,但若是你再挑起事端,我可就要执法平乱了。杜兄、张兄,你们二位可愿意为县衙帮点小忙?” 张新成知道陆同章是在说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杜飞虎愣了片刻,也没有对陆同章表明态度,说道:“到不了那一步。现在这种情况,独孤堂主当然是识大体,顾大局。” 独孤冷月深深呼出一口郁闷之气,沉声说道:“罗嗦什么?说了这么多,其实是说明了你们对我心存畏惧。哼!我也不在这船上动手,把心放到狗肚子里吧!” 独孤冷月的话虽然不中听,但总算可以打消了众人心中的顾虑。 杜飞虎对还在抱着半截桅杆的老船工说:“喂!老头,你放手吧,一时半会儿还不至于翻船。你这船上可有吃的东西?快拿出来,等上了岸我给你银子。”他这一提起吃东西,大伙儿都感觉确实真的早就饿了,都齐刷刷地把目光转移到老船工身上。 愁眉苦脸的老船工放开了手,唉声叹气地说:“有是有,只是备的不多,小人的腿抽了筋,不能伺候了,各位自己拿了吃吧。只求能平安上岸,银子是不敢要的。”他说着话,挪了挪僵板的老身板儿,又抱住了桅杆。 杜飞虎对各式各样的船体结构都多少有些了解,大致扫视了一遍,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迅速准确地在船舱里当长凳坐的柜子里取出了一些干粮,又从另一侧胶缝的柜子里取出了饮用的清水。他像主人一样热情公平地拿出了每个人一个馒头的数量让大家吃。他啃着属于自己的一个馒头,又拿起一个,问吕会声:“吕道长,过来吃馒头。” 吕会声扶着老船工的肩头慢慢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却无力地摆着手说:“算了吧,我吃不下。”然后重重地蹾了下去。 王兴三两口吞下了一个馒头,伸着脖子努力往下咽,瞪着眼盯着吕会声拒绝食用的那个馒头,伸出了手,说:“我吃得下,给我吧。” 杜飞虎迅速地把馒头收了回去,说道:“一边呆着,一人一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脱险,得省着点。” 王兴尴尬地缩回了手,蹲下来舀水咕咚咕咚大口喝。 在这飘摇不定的孤船上,有着许多年行船经验的杜飞虎俨然成了众人默认的首领。冷月影很自觉地遵守了首领的命令,只是有些挑剔地在为数不多的一堆馒头里,选取了三个稍微光滑柔软点的。她先给师父独孤冷月,独孤冷月摇头拒绝食用。师妹沈如月接过了一个。她坐下吃着一个,拿着一个。发现杜飞虎老是用监督的目光盯着她手里的那个馒头,有索回的意思,于是她赌气把那个馒头扔向了王兴。 冷月影的这个举动在王兴心里可远不止一个馒头的事。他大喜过望,说着“谢谢”就蹦了起来准备接手扔来的馒头。 很可惜,王兴接了个空,那个馒头被杜飞虎抓住了。杜飞虎得意地把馒头举到王兴眼前炫耀,不容分辩的说:“说好的一人只能吃一个。”然后又把那个馒头放回了柜子里。 王兴没得到那个馒头,依然热切地对冷月影表达了谢意:“姑娘的心意最可贵!谢谢姑娘。不就是一个馒头嘛?无所谓,他小气,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沈如月接过了林天鸿新舀的一瓢水,捧到师父面前,说:“师父,您喝口水吧!” 独孤冷月却抱有强烈的逆反心理,皱着眉头想要拒绝,但只说了“我不”两个字,那个“喝”字没说出口,就不得不改变主意,来正确面对现实了。她的确也渴了,用接近于夺的速度和力度接过了水瓢,优雅地抬起袖子遮住半边脸,发出了一串美妙悦耳的咽水声音。她咽水的声音与王兴如老牛般饮水的声音形成判若云泥的明显对比,令人耳目一新,顿生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