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叹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将茶盅搁回案上,笑看着我,问:“是张冲和雨晴姑娘的事?” “你怎么知道?”心中所想被他一语点破,我当下有些惊愕。 他道:“我也只是随口一问,张冲和雨晴姑娘的事我多少知道些,这几日两人都有些神不守舍的。若是你自己的事,你定会告诉我的,对吗?” 我低头一笑,白了他一眼,“你都快成精了!” 说完想了想,又问他:“你可有办法帮他们?” 他微不可闻地轻叹口气,摇着头道:“此事我无能为力。” 听他说完,当即就想到了自己,不免内心悲戚感骤起,连带着脸上没了笑意。 李琰轻抚着我的脸,定定看了会我,道:“我无能为力,并不表示没有办法。” 我一听,心底又燃起一线希望,忙抬头问道:“什么办法?” 李琰道:“此事求不得别人,只能靠张冲自己。若他能多□□功,我倒是可以想办法让皇上将雨晴姑娘赐给他。” 赐?!我脸上露了丝苦笑,我虽不喜欢将这个字眼用在我们身上,但思来想去,恐怕这个是脱离宫女身份的唯一办法。 静了一会,李琰微笑着说:“不要担心,我知道你与雨晴姐妹情深,张冲如今在我麾下,我自有办法给他立功的机会,此事急不得。” 我点头轻叹了口气,低下头搓着手,默默站了一会,嘟囔着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他眼带玩味地看着我,笑说:“我们的事相对简单,等打败颉利,我就去求皇上将你赐给我,凭我往日功绩,皇上断然不会拒绝的。只要你到了我身边,我再辞了官职,便可以给你一个名分,定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说完,他忽又凑近我耳边,低笑道:“怎么?急着想嫁给我了?” 我脸一红,扭头道:“谁想嫁给你了!” 嘴上虽否认,心中却难掩欣喜,侧头瞥见他神色微怔,又戏谑道:“就算我答应了,我阿爸也不见得会答应,你道他一定会喜欢你么?” 李琰道:“那我可不管,皇上若将你赐给了我,你便是我的。你爹要是不答应,我就派兵围了你家,逼你爹就范。”说着,他挤着眉毛硬是装出一副“凶狠”的样子,眼中却仍是笑意盈盈。 我忍不住揉着他的脸,气笑道:“你呀,爹娘生就了一副好面容,何苦这么糟蹋自己,你这样连三岁小孩都唬不住。” 他展眉笑出声来,叹气道:“唬不住你爹,那就只能另寻他途了。大不了在他老人家门前跪个三天三夜,反正我总是要想办法让你爹答应的。” 我笑道:“我阿爸可是个实诚人,你去跪他,还不把他的魂儿给吓出来?” 李琰抿嘴笑而不语。 忽然,帘外响起傅文的声音:“禀将军,事情都打点妥当了,马也备好了。” 李琰扬声道:“知道了。” 我问:“要出去?” 他点了点头,“今日是中秋节,我想带你回长安,让你回家跟你爹吃个团圆饭,你也可以在家住一宿,明日我再接你回来。” “真的?”我欣喜道,想了想,又颇为担心地说,“这好像不合规矩。” 他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皇上赐我临机专断之权,这点小事我还是作得了主的。” “走吧。”他微笑着转身向外走去,我点头一笑,随在他身后快步跟随而出。 三人策马一路向北,直奔长安,到底是天子脚下,又恰逢中秋佳节,与南山马场的黯淡寂寥相比,别有一番光景。处处张灯结彩,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色,热闹气氛更胜往昔。 我见天色尚早,便硬拖着李琰去东市闲逛,许是憋闷在马场太久,再逛东市看着什么都觉得新鲜有趣,李琰见我玩兴甚高,并不逆我的意思,将傅文打发回府后,很顺从的陪着我逛了一家又一家的店铺,直至天色渐暗,方才奔了南城。 看着自家的小院,不知为何,突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站在门口怔怔地望着院门,想到阿爸独自一人守着四面空墙发呆,独自一人对着娘的灵位黯然神伤,独自一人索然无味地咀嚼着饭菜,脑中满是他苍老孤寂的身影,我的心如针扎般疼痛。 李琰在一旁静静看了会我,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宽慰。我定下心绪,上前拍响门环,良久,才听到院里响起缓慢窸窣的脚步声。 李琰闻声退到一旁,柔声道:“不妨碍你们父女团聚了,明天一早我来接你。” 说完转身就要离去,我低头踌躇了片刻,忙将他叫住,他停住步子,回过头来看着我。 我嗫嚅道:“你若没有要紧的事情,留下来一起用晚膳吧?” 话音刚落,院门已“吱嘎”一声打开,看到我的一霎那阿爸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先是疑惑转而便是惊喜不已。刚才的心绪一下子又全部涌了心尖,我眼眶一酸,伸手便抱住了阿爸,扑进了他怀里。 阿爸温和地抚摸着我的头发,好一会子,听阿爸问:“这位公子是?” 我才惊觉,李琰还在一旁,忙正了身子,回身想要引荐,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他的身份,若是照直了说,以阿爸谨小慎微的性格,肯定会礼数周全,我打心底不想看到这样。 正在踌躇之际,李琰微笑着上前,双手合拢恭谦地向阿爸作了一揖,“在下李玉衡,是令嫒的朋友,见过先生。” 我抿嘴偷笑,心想,什么时候改名字了?不过亏得他识相,没有端着将军的架子。 阿爸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发了会愣,回礼道:“李公子客气了,既然是小女的朋友,请入内就坐。”说着,牵起我的手引着李琰进了内堂。 入了内堂,阿爸招呼李琰落座,又吩咐我上了茶,与李琰寒暄了几句,便开始询问我在马场的生活。他对于我为何能回家过中秋这档子事似乎并不觉得奇怪,并未多问,只是言语间多番提及林牧监时都面带感激之情,想来阿爸以为此事又是林牧监的格外恩惠。我心中暗想,正合我意,省得我再费心思量去作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