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二十四号码头摄影棚门口,格莱特稍稍往外走了两步,顺着梅尔罗斯大道望去——
现在的梅尔罗斯并不算洛杉矶的中心,嬉皮士、摇滚、吉普赛等等不同风格的碰撞让街道略显破旧,加利福尼亚的金色阳光洒落在那些涂鸦和建筑上,制造出一种油画质感,自然流露出一种艺术质感。
无法捏造,无法欺骗,一切浑然天成。
其实,对于时尚杂志来说,梅尔罗斯一直都是街拍的重要取景地之一。
但是,西装主题?
格莱特不确定西装和梅尔罗斯会碰撞出什么火花。
哗啦。
仓库门打开,格莱特望过去,走在最前面的就是布鲁斯。
一样,却也不一样。
布鲁斯依旧是那个布鲁斯,没有任何变化,唯一区别就在于,他带上了黑色头巾,这是布鲁斯的标志。
当他全身心投入工作的时候,他总是喜欢带上那条头巾,对他来说,相当于护身符吉祥物的存在。
看到头巾,格莱特眼睛就微微亮起来,声音里透露出一丝激动,“布鲁斯?”
布鲁斯朝着格莱特做出一个“OK”的手势,“准备就绪。”
没有对话,也没有解释。
布鲁斯马上进入工作状态,一路小跑,来到街道边,转身用照相机镜头对准仓库门口,快速调整参数,并且更换不同角度测试拍摄一番,又再次完成一些调整,全神贯注的投入姿态,完全心无旁骛。
不一小会儿,布鲁斯就已经准备完毕,再次看向仓库,扬声呼喊,如同奥运会百米赛跑的鸣枪一般。
“安森!”
仓库里,并没有立刻传来声响。
安静。
一片安静。
但神奇的是,这一次,布鲁斯也好、格莱特也罢,他们都没有急躁和焦虑,反而找到了奇妙的平静。
耐心地,等待着——
骨碌碌。
滚轮与地面摩擦的声响由远及近,一个身影挣脱黑暗的束缚一路狂奔,宛若太平洋上空的季风经过圣费尔南多谷卷带一片青葱翠绿扑面而来,徐徐微风掀起衣摆,轻盈地告别春天朝着夏天怀抱荡漾而去。
安森,出现了。
西装,依旧是那套西装,白色衬衫、黑色套装的标准三件套。
但造型,却是另外一回事。
上衣,敞开,西装和马甲的扣子全部打开,衬衫最上面的三颗扣子也同样打开,就连领带也已经解开,仅仅只是把脖子当作衣架随手一丢,迎风飘扬,似乎随时可能乘风而去,所有礼仪和规矩全部被抛开。
仅有衬衫依旧塞在裤子里,但一个细节在于,西裤的皮带也已经抽掉,呈现出裤子最原本最质朴的模样,以至于腰身微微显得宽松,却与上衣的状况完美契合,所有束缚全部消失不见。
邋遢?凌乱?散漫?
不。
潇洒。风流。浪荡。
西装,成为一件附庸,衣服就只是一堆布料而已,一切光芒全部凝聚在那个男人身上,闪闪发光。
第一眼,格莱特就想起“甜蜜的生活”,在那个安静的深夜里,马塞洛-马斯楚安尼(Marastroianni)和安妮塔-艾克伯格(Anita-Ekberg)开车在罗马的大街上飞驰,沉醉在风中。
但是,思绪仅仅只是停留片刻,格莱特就否决了那个想法。
因为她看到安森脚上的那双白色滑板鞋,取代皮鞋,站在滑板之上,与西装格格不入,却呈现出一种奇妙的感觉,一种摩登而时尚、一种新潮而张扬的触感,在2000年的当下,从来没有人这样穿过。
爵士的旋律,带着澎湃的鼓点,在滑板底下汹涌。
然后,格莱特脑海里就浮现“浪荡儿”结局里那群年轻而迷茫的少年踏上火车渐行渐远消失在夜色里的身影,他们终究踏上未知的旅程,去拥抱一个可能,也许是幸福也许是痛苦,一切都在等待着发现。
光影,随着那个身影流淌。
眼神。表情。肢体。生命力在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