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玄知道,傅红雪不会死,或许在怀念,怀念一年前这地方发生过的,足以让傅红雪怀念的事。
夜色笼罩大地。
没有灯,没有烛,没有火。
黑暗,只有黑暗。
凌玄要看不见傅红雪了。
刀,是黑色。
衣服,是黑色。
头发,也是黑色。
傅红雪好像与黑暗融为一体。
只有苍白的手,证明还在。
傅红雪:“来了。”
他突然开口。
冷不丁的,猝不及防。
凌玄被吓了一跳。
“来了?”
他扭头看向门口。
八条腰细彩绸的黑衣大汉快步而入,每个人手里都碰这个竹篓,竹篓里装着各式各样奇怪的东西,有抹布和扫帚。
他们没有管凌玄和傅红雪,自顾自打扫着凌乱破旧的酒店。
顷刻间酒店焕然一新,除了凌玄和傅红雪坐着的位置。
边上和对面,也是崭新的。
八条大汉退了出去,又进来四个彩衣少女,他们提着竹篮,在桌上摆满了鲜花和酒肴,再将金杯斟满。
一行歌伎手挥五弦,曼步进来。
乐声中突又响起一声更鼓,从窗户远远看去,白衣更夫幽灵般站在黑暗里。
更夫从哪里来的?
不知道。
他在提醒着别人死亡的时刻。
更鼓响过,歌声又起:“天涯路,未归人,人在天涯断魂处,未到天涯已断魂……”
歌声未歇,燕南飞醉醺醺走进来。
燕南飞看了凌玄一眼,诧异傅红雪身边竟然有人。
凌玄也看着燕南飞。
他不确定燕南飞是不是真的醉了。
“花未凋,月未缺,明月照何处?天涯有蔷薇。”
燕南飞已坐下来,鲜花旁,美女间,金杯前。
酒,琥珀色。
蔷薇,鲜艳。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死镇?
为傅红雪。
凌玄很清楚。
燕南飞为傅红雪来,傅红雪为燕南飞来。
凌玄不一样,为他们两人来。
没有人在意傅红雪,也没有人在意凌玄。
傅红雪不说话,凌玄也没开口。
燕南飞搂着美女,聊了很多。
为什么喜欢蔷薇?蔷薇有刺。
喜欢什么故事?故事真美。
“天涯路,未归人,夜三更,人断魂。”
更鼓敲过三更。
乐声急然停顿。
燕南飞挥手:“走!”
被蔷薇刺伤的美人走了,幽灵般藏在黑暗的白衣更夫走了。
凌玄没走,他还在。
燕南飞侧目:“你该走的。”
傅红雪道:“无妨。”
燕南飞在跟凌玄说,傅红雪在替凌玄回答。
凌玄默不作声站起,退后到门口。
他让二人战,也挡着碍事的人。
燕南飞剑在手。
苍白的手,鲜红的剑。
傅红雪的刀也在手——他的刀从来也没有离过手。
漆黑的刀,苍白的手!
黑如死亡的刀,红如鲜血的剑,刀与剑之间的距离,已渐渐近了。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也渐渐近了。
杀气,浓。
凌玄看着。
燕南飞拔剑,蔷薇剑。
剑光如阳光,如阳光下美丽的蔷薇。
剑气逼近傅红雪眉睫间。
傅红雪不闻、不见、不动!
凌玄听到声音,系统的声音。
够了。
足够了。
碍事的人,也要来了。
一切,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