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玄指尖敲击剑柄,平平无奇,没有任何动作。
燕南飞的招式忽然就被卷入一种奇妙的韵律里,就好像锋利的贝壳被卷入海浪。
潮退下的时候,花魂绽放都已消失了威力。
他心弦震动,想要用蔷薇剑去挑开,拨开,刺穿,可是反应已经迟钝,动作已经缓慢,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柄剑,刺向他的咽喉。
是剑?
不!
不是剑!
是手指,是剑指,两根手指并拢凝成的剑指。
剑指停在他的咽喉处,与他的汗毛挨着,很近,很近。
再近那么一些,他的咽喉就要被刺穿,血流当场,死在这里。
他忽然觉得喉咙发干,满嘴苦涩,而且很疲倦,疲倦得几乎要呕吐。
明明是手指,不是剑,却能感受到好像一柄绝世利剑传来的神秘压力。
学剑数十年,他竟然看不懂凌玄用的是什么剑法。
没出鞘的蔷薇剑,血蔷薇花汁染成的血红剑鞘,掉在地上。
燕南飞缓缓吐出口气,喃喃道:“这是什么剑法?”
剑法?
没有出剑,也是剑法么?
是,很凌厉的剑法,让练剑数十年的他都难以招架的剑法。
凌玄收回手指,笑着道:“剑意。”
燕南飞怔了怔,道:“这就是剑意么?是,的确是剑意,好强的剑意。”
凌玄道:“下棋输给你,论剑败给我,你没要我命,我没要你命,很公平。”
燕南飞感慨道:“是啊,很公平。”
一路上他都看着凌玄,掌法,剑法,他都看着。
剑意,以前没看到。
故意藏拙?
好可怕的凌玄,跟名字一样可怕。
天生剑体,他动摇了,开始相信了。
傅红雪的刀,能胜过凌玄的剑意么?
攫取生机的掌法,意破万剑的剑意。
他才十八。
燕南飞想起十八岁,他在练剑,想做大侠,想成为名动天下的大侠。
彼时,若能有凌玄的武功,他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公子羽的棋子,真的不好当。
这违背了他的初心。
凌玄道:“燕大哥,你可以走了。”
燕南飞瞳孔突然收缩,道:“你要放走我?不杀我?”
凌玄道:“你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杀你?你想杀我,不是你真的想杀我,你是替公子羽杀我。”
燕南飞怔怔盯着凌玄,忽然间笑了起来,笑的很豁达。
他捡起蔷薇剑,道:“我想明白傅红雪为什么承认你这个朋友了,你是个能成为朋友的呢,如果我不是青龙会的人,不是公子羽的棋子,我也会跟你成为朋友。”
凌玄笑着道:“我们不是朋友么?我一直以为是,燕大哥若觉着不是,那是真会寒了我的心。”
燕南飞道:“我是觉着不配当你的朋友。”
凌玄笑了笑,话说到这里就够了。
有些话不必说,说了也是一样。
燕南飞走了。
像渡过寒冬的燕子,飞到春天去。
像金秋凋谢的蔷薇,去到盛放的季节。
银杏树叶被风吹落在棋盘上,一片,两片,三四片,遮住了充满杀伐的黑子,也遮住了乱下一通的白子。
凌玄看着棋盘,自嘲道:“我知道一切,不知道你会找我下棋啊,围棋就看个热闹,五子棋我是真无敌。”
他抬手一拍,将黑子与白子,连同棋盘上的银杏叶,一同拍落在地。
被杀的丢盔卸甲,片甲不留的棋局,没必要留着。
无敌的人,就该有无敌的姿态,什么都无敌,任何方面!
屋子里啜泣声停止,一位孕妇打开屋门,走到院子里
孕妇长得很清秀,水灵的大眼睛有些肿,先前哭的挺久。
她肚子不小了,看这样子,每个九月也有八月,用不了多久秋小清就会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