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樱桃树,傅红雪面部扭曲,手臂,脖颈,暴起的青筋像小蛇一样在皮下穿行。
——癫痫!
傅红雪犯病了。
凌玄腾跃而来,落在水池旁,沉眠的鸳鸯被惊醒,抱团游向远方。
他盯着傅红雪,小心翼翼道:“傅大哥。”
傅红雪没有回应,他咬着牙,忍受着全身痉挛抽搐的疼痛,漆黑的眸子隐现猩红血光,漆黑的刀因颤抖发出声声刀鸣。
凌玄已靠近,却感受一道冰冷寂灭的目光朝他投来。
他霍然抬头,目光的主人是傅红雪。
“傅大哥别紧张,没事的。”凌玄轻言细语,安慰道,“你先缓一缓,我在边上守着你。”
他知道傅红雪心里的伤。
瘸腿,癫痫,还有爱过的女人。
这一刻,从来只给人带来死亡的傅红雪,像极了阴暗处的老鼠,瑟瑟发抖,不敢见人。
不是正常人,不敢像正常人一样暴露在空气里。
他想同老鼠一样,藏在阴暗的角落,等到寂静无人,再钻出来透一透气。
傅红雪道:“别跟着我!”
他慌张且狠厉,拖着狼狈不堪的身体,飘向远方。
凌玄沉默,静静望着傅红雪的离去。
朋友这个词,有时候会很沉重。
犯癫痫的傅红雪,不愿让朋友看到他犯病的样子。
不是朋友,他可以用刀解决。
朋友,他下不了刀。
逃避是唯一的处理方式,他选择逃避,避开凌玄。
脚步声逼近,很轻,很慢,却也很清楚。
凌玄回头看去,秋水清已到水池对面。
才被惊醒逃过去的鸳鸯,再次被惊扰美梦,心不甘情不愿地逃向别处。
秋水清眺望,道:“他犯病了。”
凌玄道:“嗯。”
秋水清道:“不必担心。”
凌玄道:“我没有担心。”
秋水清道:“真的?”
凌玄道:“我担心傅大哥做什么?他的刀那么快,就算犯了病,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靠近的,我一点都不担心,真的。”
秋水清道:“可你看上去很担心。”
凌玄道:“才没有!”
秋水清道:“他看似冷漠无情,实则只是感情很少,才会看似无情,他的朋友少,每个都看得很重,他不想让你看到他这幅模样,你担心也正常,我也挺担心的。”
凌玄昂首,道:“反正我不担心。”
秋水清笑了笑,道:“孔雀山庄近年来经营不善,库房紧张,已经连饭都吃不起了,你抓紧离开,给你添一双筷子,庄子里就得有人没有筷子。”
凌玄认真盯着秋水清,过了一会儿,他点头道:“看来我在山庄里给秋大哥添麻烦了,我从来不是添麻烦的人,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离开山庄,莫等到明早还得吃你一顿早饭。”
秋水清道:“如此甚好。”
凌玄转身,挥了挥手:“走了秋大哥,江湖路远,有缘再见!”
秋水清挥手:“不送。”
凌玄突然转身,强调道:“秋大哥,我可不是担心傅大哥,我只是不想给你添麻烦,才不是去找傅大哥呢,对吧?”
秋水清道:“对。”
凌玄释怀笑了,他施展轻功,朝孔雀山庄外围腾跃而去。
方向,是傅红雪离开的方向。
明月下,一道影子渐小,最后跃入明月,与明月融为一体。
秋水清笑着摇头,双手负在身后,朝来时的路走去。
嘴唇明明是软的,为何会嘴硬?
或许,硬的不是嘴唇,是心?
表面刚硬,内里绵软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