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如梭，春上枝头，眨眼就绿了一城。　　清明寒食雨忌。　　 　　郑家宅院，朱清河正在绣一株牡丹，一尺长的绣架上，大红色的牡丹花已经完成了大半，分外好看。　　秋意轻轻进来，看朱清河绣的认真，放轻了脚步。　　“夫人，朝廷今年的试种苗子发下来了，奴婢来请示夫人，要不要给九姑娘那里送去？”　　朱清河闻言停了手。　　“拿来我看看。”　　秋意忙将手里的托盘呈过去。　　朱清河拿手随意拨了拨，一些绿色小秧苗，看不出是什么。　　“跟往年一样的东西，也不知是什么，朝廷年年发，也没听谁说种出来东西，不知道九姑娘要是干什么的。”　　秋意在一边道。　　“咱们的这个九姑娘可今非昔比了。”三河庄的时候，朱清河答应要给朱清染准备一些朝廷的试种秧苗，因着她的救命之恩，朱清河倒是一直记着，吩咐道，“多准备一些，明日你亲自送过去吧。”　　“是。”秋意躬身答了。　　“石国公府那边有消息吗？”朱清河又问。　　秋意道，“暂时还没有，冬至一直派人盯着，国公府里悄无声息，会不会。。。是咱们错估了主意，二夫人其实并不在意？”　　“不会。”朱清河不知想到什么，似笑非笑道，“江二夫人是个聪明人，石长秀给下堂的嫂子送地契，可不是什么光彩事，若是漏了风言风语出去，别说石长秀要遭殃，她的乖女儿石可也要坏了名声。”　　“那。。。为什么到现在还是没动静呢？”　　默了一下，朱清河道，“秋实还在石府？”　　提到自己的表妹，秋意打了个惊，抬头扫了一眼朱清河才道，“自打。。。。奴婢并不曾和她有往来，现下也不甚清楚。”　　朱清河摆摆手，“别吓着了，你是我身边的大丫鬟，秋实是九妹身边的大丫鬟，我还不想越俎代庖替别人教训背主的东西，你尽管直说。”　　秋意听罢，跪了下去。　　“奴婢谢娘子，秋实背主，奴婢与她虽为表姐妹，也是绝不屑如此行事。”顿了顿又道，“奴婢倒是听说，自从九姑娘离开之后，秋实就被分到了石家花房里做事。”　　“背主弃信的东西，石家怎可重用？现在还留着，不过为了封口。”朱清河讥讽。　　秋意低了头，低声道，“是，秋实咎由自取，奴婢虽心里恨她，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心。”　　朱清河扫了她一眼，“起来吧。”又道，“你既然想帮她，也要看她值不值得你帮？”　　秋意自小跟在朱清河身边，闻弦而知雅意，不禁笑道，“那还要看夫人给不给个恩典？”　　朱清河一笑，道，“既是你的表妹，那你就去看看她吧，好歹是朱家的下人，九妹懦弱无能，不知道我是不是当得起她的衷心。”　　“夫人自然当得。”秋意笑道。　　 　　朱清河笑着摇摇头，又道，“秋实若肯，让她行事小心一点，事成之后，我自然会想办法把她换个好地方。”　　“夫人放心，奴婢也算知秋实，必定能说服她，把这件事办的漂漂亮亮的。”　　“我自然放心你，只是我出面送出的消息，二夫人难免要掂量掂量。”　　秋意一笑，道，“这件事若成了，咱们在这府里也多了份底气。”　　朱清河闻言笑意淡了淡。　　也该如此。　　他们还是小瞧了她，没了肖国公府这个后盾，她朱清河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想将她困在山庄一命呜呼，她会让那些害她的人尝到后果。　　 　　“春风夏末如何了？”　　春风夏末是当日跟她同去山庄的两个大丫鬟，火灾中为了护着她受了不轻的伤，回来后朱清河便准了她们休假养伤，算算日子，也快两月有余了。　　“已经好了。她们前日还捎信进来，想尽快回府伺候夫人。”　　“既然如此，过几天你亲自去看看她们，若是真的没事了，就让她们回来吧。”春风夏末养伤，朱清河身边就剩下了秋意和冬至，一时就有些忙不过来，秋意心里也期盼着她们能早日回来，闻言立刻答应了。　　“再从我的陪嫁庄子上寻几个擅农事的人，整理上册后，去小柳巷的时候一并送过去，就说是我的一点心意，让九妹收下。”　　秋意目光一动，已经明白朱清河的意思，忙细心答了。　　“夫人放心，奴婢明白。”　　当日诓了朱清河拿了地契说要送还给石家，到底欠她一点诚意，聊表心意就作为补偿了。　　 　　此时，朱清染带着陶斯人去了大悲寺。朱家陶家皆为罪人，荒草丛生，死无碑林。他们无处可祭拜，便只能到大悲寺再捐一些香油钱。　　 　　大悲寺的上山路有一百零八个阶梯，春日天暖，风清云淡，远远看去仿佛天梯。三人这日走的很早，便弃了马车，朱清染牵着陶斯人的手，抚柳在身后，三个人不急不缓，也赶在午间到了寺院。　　 　　大悲寺的三迦方丈德高望重，太后也曾亲临听其讲佛，寺庙终年香火不断，清明在即，许多世家大族都来祈福，大家族自然有固定的修葺厢房。朱清染这种普通香客，都集中在后山的厢房。　　抚柳在山口等行李，厢房人多，朱清染也不愿多待，便牵了陶斯人的手出来。　　 　　厢房不远处挨着寺院的碑墙，有历代先人遗留下来的手记和书画。朱清染牵着陶斯人过去看，一人一边，两个人都看得很投入。　　朱清染看的是一副九天玄女图，漆面剥落的厉害，只有手中的琵琶有个大概。古物都是历经百年，后人能瞻仰的永远只能是一面，而非全部。也不知道这些图画在刚刚绘制的时候是何等鲜艳明亮，如今也随着时光褪去了光彩。　　有多少故事遗留在这里，又有多少传说消失在风里。　　例如她自己，机缘巧合的来到这里捡了一条命，却也落入了这样复杂的境地。　　多年之后，等她也从这个世界消失，有没有人知道她曾经从过去而来？　　 　　朱清染正在这边伤怀，冷不丁陶斯人那边有了些杂音，她回回神，忙疾步转了墙角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