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通诚然不敢对老夫有所图谋,但吾家中妻小,却是远不如老夫一般安全。
昔日目睹殷通与会稽郡内豪族勾结之后,老夫立刻便奏疏一封,以驿传加急送往咸阳。
但翌日清晨,吾那年方十一的稚子从床榻起身之时,便被一血流不止的马驹之首吓得痛哭不止。
那是他平素最为喜爱的小马驹,却被堂而皇之地摆在其床榻之上。
其中威胁之意,令老夫毛骨悚然,又如何敢再向陛下直言?
召来仆役往驿站相询,那本该加急送出的奏疏,却仍滞留于原地不曾有分毫移动。
吾只得将其焚烧不提,御史,老夫实在是有苦难言呐!”
杜欢那沟壑纵横的脸上,显出痛苦的神情来,连邹知秋这等多疑之辈也不由得心生一二同情:
“竟有此事?!这殷通果然是好贼子,昔日却是吾看错了人!”
邹知秋一副震惊神色,心中却也只信了三分。
“殷通再是一手遮天,还能将驿站之中所有秦吏一一纳为己用?
每日送往咸阳的奏疏如此之众,驿站佐吏又有几多精力与胆量一一拆来?
或许这杜欢早年间确有一二尝试,但之后必然也被一同买通,暗中默许这会稽郡内蝇营狗苟。”
邹知秋本身就是通过不择手段的方式才从一介降臣爬到如今之位,对于官场之间的弯弯绕绕自是心知肚明。
杜欢被威吓之事或许不假,但也必然被殷通等人示之以好过。
不然,其在日夜恐惧间又如何能安居其位?怕不是早就告老还乡了!
但此时殷通已死,杜欢所言已是死无对证无从查实了。
更重要的是,这些事并不是自己所关注的重心,只有那虞、贾二家,才是重中之重。
“却也不怪御史,吾昔日入于会稽之时,也只觉那殷通乃儒雅之士,谁料竟是狼子野心?但其也终究是受累死于此间。”
杜欢眼见这咸阳所来的御史面色终于缓和,言语之间也有了几分同情之意。
内心只觉应是初步取信于其,可以加注一二了。
“哦?这殷通之死,其中曲折之处杜监事却是有一二了然?”
邹知秋自然听的出杜欢眼中的未尽之意,但他此时并不介意作个捧哏,因为殷通之死,也是自己必须查清的事实。
“老夫不敢妄言,但殷通之所以惨死于府邸之中,决计与其日常所结交之辈脱不了干系,特别是那会稽豪族。”
杜欢看着眼前一副好奇神色的咸阳御史,心中不由一动,终于上钩了。
“殷通与贾、虞二族来往密切,其副手郡丞便是那贾氏族中所荐,足见其关系甚密。
而殷通此人,更是多有包庇旧楚逃犯,以为门客支使。
其身死之时,府中竟是半个侍卫仆役也无,只有那家老在一旁侍候,期间疑点重重。
老夫揣测,其必然是知晓陛下令其归都叙职之事,心中惶然,在私自与旧楚之人密谋!
甚至是意图以其项上人头将功补过,只是横生波折,最终有所差池而致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