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看着眼前情绪失控的叔父,不由得温声出言安慰:
“叔父莫要如此作态,这嬴秦虽然有如此种种政令,但其重刑苛民的实质不改便定然不会长久。
只是如今其一统天下的兵威正盛,嬴政其人的威势又太过强悍故而未曾发作,可只要吾等潜心静待,
这虎狼之国的底色必将其葬送于自身之手,嬴政一死天下则必有反复,那时才是吾等复国之日。”
“可这嬴政年不过四十,待其身死却是要等到何时?更毋论其子扶苏如今崭露头角,潜心数十年后未必有吾等可乘之机啊!”
张放却并不乐观,他的岁数不比嬴政小上多少,一味隐忍下去并不是其所想预见的,更别说还有扶苏这个变数。
“那扶苏再是如何出众,如今也不是太子,更不要提日后得继至尊之位,只要嬴政暴卒,天下必然大乱!”
张良仍是一脸平淡,但说出的话却是锋芒毕露:
“昔日荆轲刺秦只差一步,若是那时嬴政便暴毙,这天下定然不会如此一统,吾也未尝不可一试!”
张放目瞪口呆地盯着眼前这个文弱书生打扮的侄子,仿佛第一次认识张良一般:
“子房尔为何能有如此狂想?莫说是久居深宫的嬴政,便是其子扶苏日前遭遇楚人刺杀都未身死,
反倒是那刺客头颅却悬于城门之上,尔可万万不能以身犯险,玦儿身死之后便只剩子房一人承继大兄血脉,不容有失!”(注1)
说道最后,张放的语气已经从震惊变为了命令。
张良的弟弟在韩国破灭之时便被秦人所杀,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张良重蹈覆辙。
“叔父说笑了,良武艺平平,只是略通六艺又怎会以身犯险?自然是寻求壮士行刺,也不急于一时。”
张良此时还未成长到后世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水平,只是有着一腔意气支撑其反秦而已,
因此其想法还是停留在依靠匹夫之勇的阶段,不过再是热血的张子房也不会拿着自己性命开玩笑。
“嬴政整日居于咸阳之中,身边甲士林立,良又怎会为一时意气行不智之举?只是初有谋划,以待天时而已。”
张放听到这才放心下来,虽然自己这个侄子继承了他父亲和大父的智谋,但毕竟涉世不深,难保不会因一时激愤行事。
“尔能如此清醒自然最好,只是叔父仍是以为不妥。
那嬴政经历多次生死险境后护卫极为森严,一介匹夫真能担负起如此重任?
更何况其子扶苏少壮,入朝后屡有声名,倘若嬴政当真暴卒,这嬴秦也未必会突然分崩离析。”
张良也知道张放说的是事实,作为有着成年子嗣的君王,即使嬴政暴死也很难让秦朝伤筋动骨,最多是震荡一二。
但张良也无计可施,作为苟延残喘的亡国之奴,将希望寄托在刺客身上已经是最为现实的一种尝试了。
“叔父所言有理,不过吾等如今除却此策,又有何等手段能让这嬴秦覆灭?总不能使那嬴政扶苏一道暴卒罢!”
张良脸上终于是露出了苦笑,随着秦朝一道道维稳诏令的颁发,他是真的有点看不到复国的希望了。
殊不知,历史的无常最是让人意想不到,此时的张良根本想不到原有历史上扶苏还真就能与嬴政一同赴死,
更想不到继位的胡亥会在赵高唆使下把宗室子弟和大臣能吏屠戮一空,将秦朝覆灭在自己手中。
只能说,逻辑是小说才需要的东西,现实往往都是荒谬绝伦出人意料的。
注1:按史记所载,张良有弟早死。《史记·留侯世家》:
“韩破,良家僮三百人,弟死不葬,悉以家财求客刺秦王,为韩报仇,以大父、父五世相韩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