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枫村头,宗祠屋外。
三个老头,一高,一矮,一瘦。
正坐在泛黄的竹椅上,嘬着烟斗,大眼瞪小眼。
“宋老头,你是村长,你说……”
矮个头的老人,抖一下烟灰,说道,“这都又半月了,就一直干等着?”
高个儿的老头一听,眉头一皱,“老犟头,你这话,也说了半个月,就不能少提点?”
“怎么,不耐烦了?!”
老犟头顿时不乐意了,“你不耐烦,我还不乐意了,谁爱当这族老,谁去操这份心去!”
“老犟头,你这话冲谁呢。”
宋老头也不大高兴,夹棒一句,“要换做平时,就你这犟脾气,就是祖上烧高香,也轮不到你当族老。”
“就是一辈子放牛的命。”
“宋老头,你说谁呢!”
老犟头脖子一梗,急眼道,“就你这话,难怪入赘三年,就气死了老岳丈,换做是我,就是死了,也要被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
“也亏得你踩了狗屎运,老岳丈家里没个男丁,但凡有个带把的,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入赘的出头,继承了这村长。”
“哪儿凉快,往哪儿待去!”
“老犟头,你他娘的,嘴真是开了光!”
老宋头突的一下站起来,怒视道,“不是佛光,是屎光!”
“满嘴恶臭,难怪把媳妇儿都臭走了,活该光棍一辈子,没人送终!”
扑噔。
老犟头扑的一下,亦是站起,骂道:“你才嘴臭,克岳丈!”
老宋头不甘示弱,“你才嘴臭,没媳妇!”
撒盐揭疤的话语,在四周响起。
火气冲天的画面,像极了当街对骂的悍妇。
“哎呀,你们两,吵啥吵。”
恰在这时,偏瘦的老头,斜着脑袋,看向两人,“都啥光景了,还有心情吵吵。”
“再吵,等那头天杀的吃人虎,养好了伤,大家都得嗝屁。”
此话一落,两人顿时歇了火气,重新坐在竹椅上,抽起烟斗。
老犟头边抽边说道:“老鸡头,你能不能把头偏回去,看见你那对鸡眼,我这心里头,就瘆得慌。”
老鸡头听得额筋冒起,强忍住火气,“老犟头,你那逢人揭短的脾气,就不能改改?”
“不改。”
老犟头嘬口烟,砸吧一下嘴巴,“我还指望带进棺材,改改村里的风水,把全村都变得犟起来……”
痴心妄想的犟话,还未落下,便被一道急促的稚音打断:
“宋爷爷,来……来人了!”
旋即声落人至。
头扎两角冲天髻,身穿开裆裤的孩童,喘着小气,小跑而来。
“来人了?我看是你小滑头,又来骗吃了!”
宋老头还未回应,老犟头扑得起身,拦在孩童的面前,用不善的目光,盯着孩童,“一连死了六个人,先来的愣头青,死的最快,后来的贪财客,顶多翻翻水花。”
“还敢来的,只剩鬼了。”
“你个贪吃鬼!”
“啊!”
小滑头被吓一下,慌得身子一仰,差点摔倒。
“老犟头,你真是越来越没出息,连小滑头都不放过,还要逮着揭短出气。”
宋老头见状,连忙起身,推开老犟头,来到小滑头面前。
只是在推开之时,老犟头的犟语,又落了下来:
“老头子我要是有出息,这村长的屁股,还轮得到用你的?”
“再说了,老头子我出气顺溜着,就等着你咽气。”
宋老头闻言,老脸一黑,气不打一处来。
奈何小滑头就在当前,硬生生忍了下来,从腰间的麻布挂袋上,掏出一把炒米,和蔼问道:
“小滑头,真来人了?”
咕噜。
小滑头盯着炒米,咽了个口水,小鸡啄米般点头,“宋爷爷,真来了!”
“我没骗你,我亲眼看到的。”
犹怕老宋头不相信,小滑头还连连比划,“来的人,看着跟二柱哥一样高,还牵着一匹马。”
“好……好俊的大马。”
话语一落,三个老头激动的神情,顿时一消。
三人对视后,都齐齐摇头。
“又来个送死的愣头青。”
老犟头最先开口,“这年头,有钱的富家子弟,跟浆糊一样,涂了脑子,喜欢自己给自己送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