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巨灵吗?我刚刚偷看打架,却被波及,那些蓝虫子裹满了我全身,不一会儿却又飞走了……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嵇无风见人多口杂,没提桑哲之名。
任瑶岸点点头:“巨灵触之即腐,是拜火教三大邪术之一。只要被它碰到皮肤,就会从骨头开始烂到皮肉,不出一天整个人便会溃烂成一摊血水。”
“什么?”嵇无风吓得慌忙看向自己身体,却毫无异状。
“但你喝了神鹫血,得以百毒不侵,就连你的血也是解毒圣物。你还不知道吗?谢酽不就是喝了你的血解的毒吗?”任瑶岸道:“所以,巨灵伤不得你。但它们的体液却尽数留在了你身上。而你接触到的人,便会沾上这带着巨灵之毒的体液,一样难逃一死。”
见嵇无风不敢置信地张大了眼,她缓缓伸出了右手。
火光辉映中,她右手手心赫然乌青一片,凹陷了进去,本白皙干净的皮肤也正在缓慢地溶解、开裂,极为骇人。
“我发现这件事,就是在你递还给我打狗棍时。”任瑶岸一直平举着手掌,像旁观者似的端详着它从内到外的溃烂过程,好像不知道疼痛一样。
“你拿了打狗棍一路,上面自然沾上了巨灵体液。当我摸到棍子时,立刻就感觉到了。在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从你害死神鹫的那天起,就注定了今天的命运。”
所以,任瑶岸在那驻立的片刻间,便决定好了之后的一切。她知道顾柔仍未放弃促使谢酽得到丐帮的想法,与其等她突然发难措手不及,不如自己先虚晃一招,攻击路白羽以引得任瑶岸立即出手。
然后,她趁机以命相代,破坏顾柔的安排。再稍加引导,让嵇无风碰到路白羽。这场君山大会,就终于可以落下帷幕。
只是,嵇无风却无论如何无法接受,他看着任瑶岸的右手,猛地松开那根绿竹杖,只想和谢酽一样逃开。但他做不到。
“所以……我也害死了你?这个什么巨灵,有解药吗?我们去找桑哲,去拜火教,一定会治好的……”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全身不可自抑地发抖,他感到一种从心底泛起的寒意,把他的每一寸都浇筑成冰。
这时,手心传来一点温凉的触感,却是任瑶岸主动把手覆在了他颤抖的手背上。
嵇无风急忙想要挣开,但被轻轻按住,他听到任瑶岸越来越低沉、但却一如既往坚定的声音:“巨灵的解药,就是桑哲自己,我没办法解毒……但是别怕,我本就活不久的,不是你害死了我。”
“那我的血呢?我的血不是解百毒吗?”嵇无风慌乱地摸起地上的碎石,划向自己手腕。谁知,亦被任瑶岸阻止。
“巨灵与神鹫是全然相克之物,毒性相反,就像阴阳两极,莫不共生。你血中被神鹫血刺激产生的解毒物质于其他毒素来说,介于阴阳中间,总有一些能够对症;可于巨灵来说,却是完全契合相容,反而变成了极佳的催化剂,只会和巨灵相生相成,激活毒性,加速毒发。”
嵇无风瞠目结舌,不敢再试。
“时间不多了,你听我说。”任瑶岸急促地喘息着,面色也泛起潮红。她的刀伤仍在流血,而细看时,血迹之下,她身体的各处皮下都在变得和手心一样乌青。
“我死之后,你一定要守好路白羽。我知道你下不了手,只需要你看着她,别让任何人有可乘之机在她毒发身亡前先杀了她。”
无数拒绝的话堵在喉咙里,却说不出口。她的目光不是期待、亦不是命令,而是理所当然应该这样似的,嵇无风下意识地,就把路白羽拖到了自己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掩住了她,与魔教之人彻底隔绝开来。
“还好因为这一刀,我会死得快一点。”任瑶岸的目光艰难地转向路白羽,此刻,路白羽也已经开始毒发,那个一辈子都在求生的魔教妖女,眼中已经看不到一丝光亮,行尸走肉般倒在地上。
任瑶岸自身的例子已在眼前,众人不得不信。一时生怕被嵇无风碰到,纷纷退得远远的。顾柔她们也没敢轻举妄动。
手背上的那只手掌寒凉而硌硬,却是磐石一样坚定,将嵇无风茫然失措的心跳渐渐拉回正常。他抬起头,看到任瑶岸正默默望着被他扔在地上的打狗棍,目中是难以言述的复杂情绪。
虽然她没说话,但嵇无风知道她的意思。
挣扎良久,他终于慢慢伸出手,将那根象征着丐帮帮主的权杖郑重而又小心地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