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没有酿成更大的祸患。鹤松石恢复了往日的模样,豁然起身,将一把匕首递到蔡隶面前:
“你自己动手吧。”
然而半晌,对方也没有动作。鹤松石这才转过头,发现蔡隶换了个人一样,眼中竟是无比怨毒的恨意,毫不掩饰地凝在自己身上,像是恨不得生拨活吞了自己。
他不知道,在蔡隶看来,弃掉梅溪桥是他能做的最过分的事,所以这样试探。
而他的反应分明显示出,当日甘州他曾做的事,不止于此!
有些奇怪,他正要说话,却见蔡隶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小孩子似的猛然朝自己扑来!
尽管力道极大,但他当然没能撞上。随着鹤松石轻轻一点,蔡隶便仰倒在地,后脑重重磕在地上。
“你这是何意?你明知道自己的武功,是不可能打得过我的。”鹤松石不解地按住蔡隶,拔出匕首,不愿再浪费时间夜长梦多。不等他答,便手腕一翻,朝他心口刺去!
眼见锋刃急遽迫近,就要在此结果了他的性命,陡然一道白影挟着风声掠过,撞得刀锋一偏,只划破了蔡隶衣服。而鹤松石却也被这股极强的劲力带倒,连退数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门窗几凳皆碎裂一地,被劲气波及血气翻涌,鹤松石强忍胸口不适,回头看向那击偏了自己匕首的东西,心中骇然--
一颗白棋,正嵌入墙壁,稳稳留在了墙面上!
不敢置信地抬头,来人在沙尘碎末渐息后才悠然走近,轻摇着折扇,书生打扮。
“沈副教主?!”鹤松石愕然失色。
沈雁回不慌不忙地先扶起了蔡隶,才走到鹤松石身前。
怎么会是他?这个一向遵循明哲保身之道的、最不可能背叛的人……
打量了他一会儿,沈雁回敛尽失望之色,才幽幽开口:“怎么还不进来?”
鹤松石闻言一怔,随即见到倒坍了的大门又一前一后走进两人,方知他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可这两个人……鹤松石心里越来越沉,一种熟悉的无力回天的绝望与后悔慢慢将他攫去、扼住,甚至蔓延得开始窒息。
谢酽……江朝欢……
他颓然望着那两道影子缓缓逼近,终于明白了,这是一场针对自己设下的局。
早该想到的,蔡隶如此重要的人,在来时都有顾柔亲自护送,回去又怎么可能没有高手随身保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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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隶故意透露出自己曾到过甘州后,江朝欢便让他教鹤松石真的定风波了。
先前是蔡隶以自己改动过的定风波相授,鹤松石越练越坏还是正常。而改换成真的秘籍后,他却不仅没有好转,反而切实走火入魔、情势急转直下,直至昏迷。
这只能是因为,甘州一事鹤松石心里有鬼,所以得知蔡隶去过、有可能窥探到他所为后十分恐惧,以至于一边装作练功走火,陷害蔡隶;一边借着装昏让自己落单、再寻机对他下手,试图彻底除掉这个隐患。
江朝欢当然不能将这一节尽数告知,但他三言两语在谢酽心中种下了困惑。便能猜到,谢酽对付不了自己,又不会允许自己独自操控这边局面,所以定会联络教中,设下反局。
而他会暗度陈仓,谢酽自然也会釜底抽薪。当教中派来沈雁回护送蔡隶回程后,谢酽果然又如他所料,建议沈雁回只在暗中随行,不要露面,连蔡隶本人都不知情,只为引出那个潜藏教中的内鬼。
而若一路顺风顺水,那就说明多半真的是蔡隶用假定风波糊弄教主、又害了鹤松石。内鬼泰半是他自己。
就这样,江朝欢全程置身事外,借谢酽之手谋篇布局,又借他和沈雁回完成了计划的后半部分,成功逼迫鹤松石从幕后走到台前,露出了隐藏十五年的真面目。也将自己彻底摘了出来,避免自己惹上嫌疑。
而江朝欢不知道的是,哪怕鹤松石真的毫无异心,并不出手,蔡隶也不会一路顺遂。
因为,谢酽会让“朱廷越”充当这个必须要显形的内鬼,将之前的一些漏洞圆上。
而此刻,他仍表现得一知半解,任沈雁回和颜悦色地安置好几人,与谢酽一起询问鹤松石。
鹤松石心知大势已去,又没有那种能在片刻间编造出一个完美故事的能力,但不知为何,他仍咬着牙垂头不语,仿佛正在经历天下间最为难之事。
“鹤护法,你自弃暗投明、追随教主以来从无行差踏错,我也相信你对教主的忠心。”沈雁回好心劝他:“你若只是为私仇对蔡洞主下手,教主也未必不能原宥。但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总要先说出来,我们才能帮你。”
鹤松石闭了闭眼,无力地摇了摇头,却仍不开口,叫几人都觉讶异。蔡隶为一个梅溪桥衔恨半生,此时终于再也忍不住,冷笑着喝问:
“鹤松石,从你认出我以来半年,你有无数次机会对我下手。但唯独在我默出定风波后、教主对我保卫最严密之时,你才冒着最大的风险要对我不利,甚至不惜自伤经脉,伪造走火入魔的假象。
--到底因为什么,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在甘州,你都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