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芸感受到唐麦热热的眼神，连忙别过脸，腰一撑，从唐麦的身上跳了下来。　　唐麦的手上一空，微微收紧了手指。　　　　“谢谢你。”杨小芸挠挠自己的脖子，尴尬地移开了目光，刚刚身子相贴的时候，她感到他心口的跳动快得像马达，而她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杨小芸走到音响边，拔下了插头，对在场所有人说道：“party结束了，你们现在立即马上把这里收拾干净，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去，至于你们两个，”她指了指犯错的两个人，长叹一口气道，“如果不希望马上被淘汰回家，就收起脾气随我来！”　　　　杨小芸的担忧果然没错，工作人员在监视器里见到了这个场面后，制作人立即气势汹汹地赶了过来，仿佛下一秒他就要生吞活剥了他们。　　　　但是，在处罚他们之前，最遭殃地还是杨小芸这个后勤老师。　　“你是怎么做事的？怎么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混乱？”制作人异常气愤地说。　　“对不起，这次是我的失误，我会好好反省的。”杨小芸低声道。　　　　“对不起，先生，不是这样的，这是我们自己的错误，和杨老师没有关系。”卢卡斯试图解围道。　　“你闭嘴，这次的损失得你们两个人全部承担，知道这种行为已经严重违反了电视台的条规了吗？不想参加就给我走人！”制作人被气得够呛，语气也变得恶劣。　　“好吧，我们会赔钱，但是请你不要离我们这么近说话，也不要用手指着我。”那位脾气不太好的小伙子，好像叫安德鲁的，显然被制作人的态度激怒了，他举起自己布满纹身的胳膊，把制作人往后用力一推。　　　　“嘿！”杨小芸立即挡在他和制作人中间，怒瞪了他一眼，“你这是在做什么，还嫌自己的麻烦不够吗？”　　“真是反了反了，我做节目这么多年，还从来没遇到过像你这么嚣张的人。”制作人涨红了脸说。　　“我只是想让你离我远一点，太近了我会感到威胁，现在请你冷静一点！”　　“荒唐，你这是在教训我吗？”制作人不可思议地瞪着他说。　　　　“老师，是误会，这是文化差异，他不适应我们的这种说话方式。”杨小芸努力解释道。　　“那就请他主动来理解！他知道自己参加的是汉语比赛吗？他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吗？”　　“老师别激动，请给我两分钟的时间，我一定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杨小芸安抚好制作人，把安德鲁拉到了一边，严肃地说：“好吧，安德鲁，我来跟你坦诚地谈一谈，这里是个有制度和规矩的地方，你违反了规定，就要接受惩罚。”　　“我知道，所以我说了我会进行赔偿。”　　“不只是这样，你现在面临被退赛的危险，但是我想……”　　“那他呢？”安德鲁粗鲁地打断了她，指着卢卡斯问道，“他也会被退赛吗？”　　“他的认错态度良好，所以他的结果会好一些……”　　“这不公平，错误是我们一起犯下的，为什么只退我而留下他？就因为我顶撞了你们的权威？你所说的制度到底是什么？只是看领导的心情吗？”　　　　安德鲁的说话非常有攻击性，杨小芸也从他的话语中感受到明显的偏见，那是一种在国外时常能感觉到的偏见，以往杨小芸对于这样的话很少理会，因为她不想在别人的文化圈里咄咄逼人地强加自己的观点，但这一次，她突然不想忍了。　　　　她深吸一口气，用极快地语速说道：“好吧，让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你刚刚和人打了一架，并且态度恶劣没有一点反悔之心，节目组完全有理由认为你是个麻烦的人，你麻烦的性格会给接下来的工作造成很大困难，所以你的操行分会很低，这将直接导致你被淘汰，我猜你可能还没有打开规章小册子查看过操行分那一项，这也是很有中国特色的评分制度，如果你不理解，请自己主动去了解，换个角度说，你凭什么认为自己在别人的地盘上撒野还应该得到恭敬的回应？尊重应该是相互的不是吗？”　　　　杨小芸一口气不停地说完了这么一大段话，把周围的人都惊呆了，就连制作人也张大了嘴巴，呆呆愣愣地看着她。　　　　杨小芸平静看安德鲁，失望地摇摇头，然后又转向卢卡斯，眼神一虚道：“你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吗？”　　卢卡斯立即举起手，做投降状道：“我会很认真地写五百字悔过书承认自己的错误！”　　“很好，”杨小芸满意地点点头，再次看向安德鲁道，“那么你呢？”　　安德鲁有些别扭地移开了目光，含含糊糊道：“那么，如果现在我说句对不起，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这个不是我决定的，”杨小芸的头往制作人的方向偏了偏，“我觉得你应该跟他好好谈谈。”　　　　说完，杨小芸拍了拍手，把看热闹的选手们往屋子里赶，很多人都向她投来惊讶又好奇的目光，还有几个直接向她竖起了大拇指，并表达了对她的欣赏。　　路过楼梯口时，杨小芸抬头看到了站在楼梯上的安娜，此时她红着眼眶，咬着唇一副担忧的神色。杨小芸深深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唐麦一直凝视着她消失在转角处，刚才他的眼神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她的脸，他喜欢看她自信又薄怒的表情，简直太迷人了，可他连一个拥抱也不能做，他想今晚又要辗转反侧了。　　　　回到屋子里，杨小芸心力交瘁地躺倒在床上，片刻后，她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了国际长途。　　几乎在铃声响起的那一刹那，那边就接通了。　　　　“嘿，你现在在工作吗？”杨小芸问。　　“接你的电话永远有时间。”西泽带着笑意回答。　　“我的天，你知道我刚刚经历了什么吗？太糟糕了，第一天我就搞砸了……”杨小芸滔滔不绝地把今晚的遭遇一股脑地说了出来，说着说着，她抱着枕头蜷缩了起来，烦恼道，“这个工作比我想象的有挑战，我觉得自己可能会应付不来。”　　“你处理的很好，不必对自己太苛刻，说句并不恭维的话，你确实是我手下最出色的员工，一直如此，这份工作只是跳出了你的舒适圈，但我相信你能处理好。”　　“哦，别给我压力……”　　“并不是压力亲爱的，而是，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强大的能力。”　　杨小芸抱着枕头滚了一圈笑了，她把手机更加贴近了自己的耳朵说道：“多希望你在我身边呐……”　　“我永远和你在一起。”西泽声线温柔地说。　　　　收了线，杨小芸依旧盯着天花板发呆，低低的屋顶瞧着有些压抑，她翻了一个身，困意汹涌袭来，不出几秒钟就睡着了。　　　　第二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杨小芸惊奇地发现，经过昨晚那一场闹剧，似乎所有人都沉下心来了，浮躁的氛围消失了，有几个人还起了大早，在院子里高声朗读。　　　　卢卡斯和安娜冷战了。　　稀罕的是，这次是卢卡斯不理人，而安娜的态度却有些小心翼翼。　　杨小芸和所有人都打了招呼，对卢卡斯好奇道：“节目组作出了处罚的决定了吗？”　　“我们砸坏了一个茶几，要赔偿两千两百块，汉语机构替我们求了情，所以节目组决定再给我们一次机会，虽然我觉得他们是为了把打架的镜头当作噱头吸引收视。”卢卡斯说到最后更加压低了声音吐槽道。　　杨小芸也立即脑补出一幕言情狗血大剧，她瞥了眼有点沮丧的安娜，不作理会，继续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那还不算太糟，起码你在这个节目里活下来了，尽一切努力争取好名次吧，你知道，以往得到证书的选手们，在中国的发展都很好，为了这个，脸皮厚些。”　　杨小芸敲了敲自己的胸口，做了一个鼓励的手势。　　　　拍摄的第一站，是在西安古城墙上。　　这是一座非常恢弘大气的城墙，行至墙角下就感到一种扑面而来的历史厚重感，十分震憾，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仰起脑袋观看。　　城墙上风有些大，吹得沿路的旗子飘扬开来。　　米蓝在镜头前说开场词，拿着麦克风搔首弄姿，活力四射地蹦蹦跳跳，只是她穿了一身超短裙，不出两分钟就被导演叫停了好几次：“又走光了，服装师今天怎么回事？赶紧给她换一身。”　　米蓝收起笑容，乖巧安静地立在一边，一只手压着裙边，不让风把裙子吹起来。造型师不满地嘟了嘟嘴说：“是她自己要换的，现在会装乖巧了。”　　　　米蓝又回到保姆车里去换衣服了，几十个人被晾在城墙上等她。　　风实在太大，游客们还穿着冬衣，而选手们为了上镜都只穿着长袖T，一个个冻得面红耳赤，不断地踢腿热身。　　杨小芸给每人送了一杯热水，有些脸色不好看的，也得到了一块巧克力，很快，体贴热心的杨老师就在选手间获得了好感。　　　　米蓝离开车子回到现场时，听见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妹子操着一口生硬的中国话议论道：“还是这个胖胖的老师好，说实话，比起那个假惺惺的主持人，我更喜欢她。”　　“假惺惺？”另一个人不理解的问。　　“她的脸，假的。”这个汉语水平不太高的老外解释道。　　　　这一番话可把米蓝气得够呛，她大声清了清嗓子，把那两人吓了一跳。　　　　“emmmm，嗨！”虽然说人坏话被抓包有些尴尬，但她们依然大大方方地朝她打了个招呼。　　米蓝想扯扯嘴角讽刺一笑，但最终还是表情管理失败放弃了，她做了一个古怪的表情，目不斜视地径直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