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江絮这么一说,林晓东真觉得,过去这半年,再回头看去,恍然如梦,不,应该说,自己过往三十年人生的梦境,在过去的半年里被彻底打破了。
“昨天,林正阳就在花岭疗养院,他一直都在花岭疗养院,我竟然不知道。”林晓东一坐下来就懊恼地说。
“他一直都在你的生活里,不是吗?”江絮连说话的声音都过于轻柔,声音从很浅的地方发出来,如即将干涸的溪流还有潺潺的水声,只是少了许多回响。
林晓东没法忽略这些,放下自己急于知道的事情,关切地对着江絮:“你……有什么我能做的,尽管说。”
江絮不置可否,只是淡然笑着说:“你在花岭疗养院发现了什么?是和蘼蘼有关又不能问她的事?”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林晓东挠了挠头,他的板寸又变回了鸡窝头了,糙汉子到底是糙汉子,“我发现,林正阳可能与叶蘼蘼的妈妈许杭君有关联……”他说完小心翼翼地看着江絮。
他知道江絮和陈家,就是一家人,许杭君某种意义上,也是他的妈妈,这时候说这些,他不知道江絮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林正阳爱她。”没想到江絮直接说了出来。
这让林晓东大感意外:“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江南府,我们和李秀娣,那个女人说,从前她替一家叫爱君堂的中医门诊拉客的时候知道的。”江絮说着。
林晓东这才回想起来,那时候,也是这样的雨天,他浑身湿透地在江南府,第一次从李秀娣口中知道了爱君堂的存在。
只不过,他满脑子追查着钱英杰的死,丝毫没有联想到,爱君堂和许杭君能有什么关系。
“叶蘼蘼知道吗?”林晓东赶忙问。
“我知道的,蘼蘼一定知道。除了……”他说着打住了,自顾自笑着端起了红茶,抿了一口。
“你可算不喝威士忌了。”林晓东感慨着,说起李秀娣,他想起了从前那个愤怒的、张狂的江絮,和此刻坐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判若两人。
“我想,林正阳在动摇了。”江絮忽然说。
“嗯?动摇什么?”
“因为许杭君,因为蘼蘼的出现,他或许在反思一直以来自己坚持走的路是不是对的。”
“你是说,林正阳也知道,叶蘼蘼是许杭君的女儿?”
“连高寒雨都能认出来的事,林正阳会不知道吗?蘼蘼和陈妈的神似,只有对她们都了解的人,才会体会到。这是外貌的相似没法取代的。”江絮说道,“陈妈走得早,但究其一生还算安稳幸福,这么想来,至少在她走的前一刻依然有家人陪伴……”
“嗯,叶蘼蘼现在除了你,什么亲人都没有了。”林晓东说了江絮没有说的话。
“林晓东,你不理解的事,因为你失去的和舍不下的,都太少了。有一天,你爱上一个人,就会知道,你的灵魂终此一生都会和她纠缠着无法割舍,就会去做那些你不曾想、不敢想的事,没日没夜放不下忘不了,体会着那种不能成为完整的自己的痛苦和快乐。”又一次,比林晓东小两岁的江絮,在林晓东这里看起来,更像个长者。
“我……”林晓东嗫嚅着,不知道该作何回答,诚如江絮所说,他想象不到,“我不能理解。你知道吗?那个画家,我给你看的,画了那些诡异画作的画家,和许杭君很像,我猜测她是林正阳培养出来,但我看不懂这个人现在所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