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姜爸爸到家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冬日里的太阳总是格外难得些，晒得万物都懒洋洋的，世界的节奏变得缓慢，就连以往行色匆匆的路人，步调都放慢了点。　　“小诺？”姜爸爸一边在玄关处换鞋，一边喊她，“小诺，快看看爸爸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而姜诺此时还在睡梦里，姜爸爸敲了敲她的房门：“小诺，快起来了，都快十一点了，还没起床呢。起来洗漱一下，爸爸给你做饭吃了。”然后转身走进了厨房。　　姜诺把头从被窝里探出来，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仍保留着高中那时得到娇憨。　　她走进卫生间，镜子里映出一张年轻的脸，朝气蓬勃，却没有笑意。　　“来来来，快来尝尝这个排骨……”姜爸爸热情地给姜诺夹菜，明明忙的是他，但是他还是一个劲儿地给她夹菜。　　姜诺看了一眼姜爸爸，即使他保养得当，虽然说不上双鬓花白，也有了一些白头发。他好像看出姜诺有些不开心，喝了口红酒，然后做了个手势让姜诺等着，神秘兮兮地拿出一个袋子：“看看是什么。”　　她打开，是一条镶着碎钻的项链，既大方又精致。　　“时间过得太快啦，一转眼咱们小诺都工作了半年了，爸爸还没来得及送你些什么呢。”　　姜诺拿着项链，只觉沉甸甸，价格不菲。她的眼睛有点湿润，哽咽地叫了一声“爸”。可是姜诺很清楚，以前姜爸爸老是想不到要送她礼物的，即使偶尔想到，也挑不出这么精致好看的款式。　　姜爸爸摸摸她的头：“咱小诺这次回家好像不太高兴啊……怎么不开心了？是不是工作不顺心啊？要是工作不如意，干脆辞职回家，爸爸养得起你，别委屈了……”　　“爸，”姜诺直接打断姜爸爸，“不是工作。”　　“那怎么了？”　　姜诺将项链放进盒子，一边慢慢开口：“昨天我和萌萌出去逛街了。”　　姜爸爸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我看见爸爸了，在S市。”她有些艰难地开口。　　“你……都看见了？”　　她点了点头。　　“其实，爸爸是打算跟你说的……那是你陆阿姨……本来想着等你出嫁了，爸爸就跟你商量一下我和陆阿姨再婚的事……”　　姜诺忍不住了，眼泪滚落而下，双手撑桌站了起来，大声质问：“那妈妈呢？妈妈怎么办？爸，你考虑过妈妈的感受吗？”　　“小诺……妈妈她已经离开了……已经十年了。”姜爸爸的语气也十分痛苦。　　姜诺擦掉滑落的眼泪，可她怎么也擦不干净：“那又怎么样，不管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妈妈还是妈妈，还是你的妻子！妈妈那么爱你，会很温柔地跟我说你们的故事，即使是躺在病床上，因为病痛说不出话，还是跟我说，要我好好听爸爸的话。她跟我说： ‘小诺啊，妈妈很遗憾不能陪你长大了，以后只剩爸爸和你一起生活了’，可是现在呢？爸爸现在也要丢下我了吗？”姜诺早已泣不成声。　　她想起那时候失去妈妈的痛苦，想起妈妈躺在病床上、被病痛折磨得消瘦和虚弱时，她那么无助……现在的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爸爸也要放弃自己了吗？　　“小诺，你还是爸爸的女儿，咱们还是会和以前一样生活……陆阿姨……陆阿姨会对你像亲生女儿一样的……”　　姜诺苦笑一声：“那她也不会是我的妈妈……爸爸，我是永远不会接受她的……我和她，你只能选一个。”　　姜诺哭着跑了出去，狠狠带上门，身后是姜爸爸焦急的呼喊。　　可是她能去哪里呢？姜诺想着。　　这个世界这么大，却容不下一个小小的自己。　　她就在小区里面漫无目的地一圈圈走着，眼泪干了又流，流了又干。　　曾经也有一次，她和爸爸吵架——原因她已经记不清了，当时她也觉得无助极了，可是又没有地方可去，于是她就在小区里一圈圈地走。可是却急坏了姜妈妈，她找了很多地方也没有找到，最后在小区里找到她的时候直接搂着她哭了起来，埋怨她又不舍得打骂她：“妈妈担心死了，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想到姜妈妈，她的眼泪又汹涌了起来。　　姜诺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穿着家居服，头发也有点乱，她觉得自己一定非常狼狈。偶尔有小区里的住户路过，都用差异的眼神看着她，可她并不在乎，只是一味地哭。　　她低着头，抬手抹眼泪的档口一个不注意，一下就撞上了一个人的胸膛。她连声道歉，还因为哭而抽噎着，一抬头就看见了一张好看的脸。　　四年多的时间将他打磨地更加英俊好看，棱角分明的脸上是一双深邃的眼，桃花眼明媚又不轻佻，一张薄薄的嘴唇因为吃惊而微微张开。　　原来他回来了。　　他穿着黑色的羽绒服，手里还提着药的袋子。昨晚在超市里看到的是他。　　她仿佛看见了救世主一般。　　“程颂……”姜诺带着哭腔，一下拥住他，在他的怀里哭。　　程颂呆了一下，有些僵硬地回抱住她。　　程颂，很高兴，这个时候有你能陪着我。　　很高兴你终于回来了，而我终于，又遇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