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蔡在这汤铺杀牛,已经六年多了,早已经和吃饭喝水一样,成为日常。
他像往常一样,从牛屁股后面,缓缓逼近,将大铁锤藏在身后。
老蔡一步一步挪动着,脚步轻缓,眼睛更是紧盯着牛头的动作。
老蔡在牛腰附近停了下来,顿了顿,憋足了口气,忽然两手抓紧大铁锤。
就在这时,那人群中的白净女孩,陡然一声尖叫。
这一叫,便惊了那头老黄牛,老蔡的两手刚抓紧大铁锤,还没抡起来,就被牛蹄子给踢飞了出去。
老黄牛发了疯,挣扎着拖着石碓,狂躁地摔着头,想用角戳人。
就在这时,老板秦重忽然从棚子里蹿了出来,黑影一闪,就抄起了老蔡的那把尖刀。
平时这把尖刀,在老蔡手里,稍硬些的骨头,有时尚且得两下才能砍断。
但在秦重手中,这把刀却只一扬。
便见那疯牛的牛头,就在天幕下如黑影一闪,便滋着血飞了起来。
从老黄牛的断颈处滋出的鲜血,更将那栓绳的石碓,滋得血淋淋地,如冒水的喷泉一般直往下淌。
“老蔡,你怎么样了?”在老黄牛倒地的瞬间,秦重已经跳了老蔡的身边,扶起了他。
老蔡疼得直咧嘴,从牙缝里往里吸凉风。“不太好,踢到大腿根了。”
秦重笑了笑。“那玩意没事吧?”
老蔡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难看至极的表情,但秦重知道他那是在笑。“没事。不过估计腿要跛了。”
“不碍事,歇几天养养就好了。”
“小蔡,背你叔去房里歇着吧。”秦重吩咐了一声,目光扫向那群孩童。
有几个小的孩子,显然也被吓到了,脸上一片铁青。
但那个白净姣好的女孩子已经不见了,想来是被同来的女伴带走了。
“算你跑的快。”秦重朝地上啐了口吐沫。
那女孩看衣着样貌,显然是颇有家资的,他原本还准备趁着事,敲她一笔,既然已经跑了,也就罢了,犯不着再追上去。
这种事,没有当场拿住,就说不清楚了。
秦重这时目光才看到傅易,只见傅易正愣在那里,刚才被他斩飞的牛头,就掉落在傅易的脚边。
牛头流出的血,浸染到了傅易的鞋梆子,傅易也浑然未觉。
他不是被吓傻了,而是他脑海中一直徘徊着刚才秦重的那记刀影。
“那是从三十二路长拳中的一式而演化出来的。”
“刀也好,拳也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发力的方式。”
“将发力的方式从招式中提炼出来,加以融会贯通。”
“手中有刀,就借刀发力。”
“握指成拳,就凭拳而出。”
傅易似有所悟,扭头看向秦重。
那种眼神就像是在膜拜神佛。
秦重立时就明白,傅易是看懂了他那一刀。
同时,傅易的眼神也让他大为受用。
秦重僵卧孤村七年有余,曾经叱咤风云、攻城略地的残影,已经在他心中远去。
而此时,傅易的眼神,又再次让他心头一热。
那眼神就仿佛当年,刀影箭雨之中,行伍中的一个小兵,正用狂热的眼神,望向他们的统帅。
秦重的眼角微微泛红,叹道:“这年头,能识货的后生,可不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