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于文宙之前经历了黄埔时期和27旅时期的话,那么1931年对他来说又是一个转折点。 1931年春,蒋中正扣押了立法院长、国民党元老胡汉民,一石激起千层浪,反蒋情绪再度高涨。5月,汪精卫、孙科等联合两广军阀李宗仁、陈济棠决定再度反蒋,并于5月28日堂而皇之的建立了广州国民政府。李宗仁的桂军被改称国民革命军第四集团军,下辖第四军(军长张发奎)、第七军(军长廖磊)、第八军(军长李品仙)和第十五军(军长黄旭初),这对于即将准备第三次围剿红军的蒋中正是当头一棒。 两广发生兵变,红军越剿越多,就连河北的石友三都开始蠢蠢欲动,去年中原大战的胜果危在旦夕,蒋中正急坏了,正好亲信顾祝同(字墨三)刚刚调任国民政府警卫军军长兼第一师师长,就在他的身边。他问起了顾墨三:“你看广州那里怎么办?” 顾祝同回答:“目前最重要的是确保红军和两广各自为战。如果他们结盟,则危险很大。” 蒋中正胸有成竹地说:“我看他们只会反我,但不会结盟。” “只怕我们剿匪时,他们从后方插入,我们势必不能两头兼顾。”顾祝同还是很担心。 “这也是我所担忧的,李宗仁真厉害,选这么一个时机搞这一手。” “目前我们能做的是稳住湖南的局势,只要何健支持我们,那么李宗仁想要打我们江西的部队,就只能绕道广州,这样一来他们就会浪费时间,错失战机了。” 蒋中正连连点头:“说得对,说得对,需要加强何健的力量。” 顾祝同顺着他的意思说了下去:“我看不需要派很多部队,一两个师就够了,只要告诉他中央是支持他的,让他领会意思就行了。如果李宗仁敢带兵进湖南,何健自然会和他拼命,那么我们江西的部队就安全了。如果李宗仁绕道广西再过来,我们也有调整部署的准备时间。” “很好,很好。”蒋中正在屋内踱起了步子:“只要调一个师就够了。” 顾祝同是何许人也,他当然知道蒋中正的意图,如果李宗仁敢直接派兵进湖南,何健定会抵抗,这两股势力的消耗对自己是有利的,为什么要调更多的中央军去趟这浑水呢? 接下来问题就只剩两个了:调多少部队去,调谁去。虽然前面蒋中正已经决定调一个师过去,但是一个“师”也是有讲究的,只要有部队序列,15000人算一个师,10000人算一个师,5000人也算一个师,甚至一个空壳子都能算,如此看来当然是越少越好了。此外,调谁去也是有讲究的,如果这个人地位太高,一是没必要(当务之急是让有能力的将领指挥部队围攻红军),二是会引起何健的警觉(突然调一个大人物入湘,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但如果这个人地位太低,又无法加强何健的信心,鼓励他死心塌地为老蒋卖命。看起来有点难办。 目前,准备围剿红军,并且离湖南、广西较近的部队有:9、11、14、28、52、53、77共计7个师。其中,28、77两个师负责万安附近的防务,阻止红军向西运动,这两个师不能动;11师号称国军的王牌师,自然不在考虑范围内;14师(又称军)成分复杂,本来是西北军,后来又变成晋军,最后又被蒋中正吞并,所以不敢放任使用;第9师是蒋中正的嫡系部队,又是围剿的主力,同样不能调走;这样一来只剩下52、53两个师了。相比之下,53师在李韫珩的指挥下战功卓著,而52师师长是顾祝同的拜把兄弟,指挥能力稍逊一筹。53师能打,用于红军方面较为合适,52师韩德勤是顾祝同的关系,顾祝同也希望他能在围剿中立个功,增强自己的势力。闹了半天,这7个师似乎都调不过去。于是,顾祝同向蒋中正提议,只要调一个旅去湖南就行了,把这个旅的番号提为师,虽然蒙不过老奸巨猾的何健,但总归能表明一下中央支持他的心意。 对蒋总司令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彻底消灭江西的红军,为此他亲自坐镇南昌,不消灭红军誓不罢休,由此一来,派兵入湘的“小事”就放任顾祝同去办了。顾祝同的脾气比较好,这是优点也是缺点:当他和各个部队商量调一个旅去湖南的时候,无一例外遭到了强硬的拒绝——哪个师长会愿意自己的一个旅平白无故的被调走?为此,他又想了一个办法,从3个师分别抽3个团出来混编成一个旅,这一次,碍于顾祝同是蒋中正身边大红人的情面,师长们开始松口了,最后决定:从第9师、第14师、第53师里分别抽一个团出来,组建第88师。至于三个师分别出哪个团,由师长自己定。 这下,皮球被踢到了第九师蒋鼎文那儿,他不假思索地开起了27旅苏荫森的刀。蒋鼎文是黄埔一期的,两个旅长甘丽初、郑作民也是黄埔一期的,只有苏荫森是保定军校的,不欺负他那欺负谁呢?吃了一记闷棍的苏旅长只好开始琢磨抽调哪一个团了。思前想后,把32团调走最合适——32团的前团长是现26旅旅长郑作民,自己麾下居然有同事的势力,这正好是苏荫森有些不舒服的地方,既然无法反抗上级的命令,那就动一动32团吧。于是,顾祝同长官的任务层层下达,居然到了一个小小的团长安殷盘头上。安殷盘一听自己要被调出第九师,跑到“杂牌地”湖南去,顿时气的暴跳如雷,他召集团部人员商量对策:“他妈的,苏老B要拿我们32团开刀,老子好不容易在第九师爬到团长的位子,怎么能被调到湖南那种地方去?你们看有什么对策没有?” 几个参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妈的。”安殷盘在屋里来回踱步,用手指着他们骂道:“一个个没用的东西,关键时候就想不出办法了。” 副参谋长李敏顿生一妙计:“团座,苏旅长要我们团过去,我们可以只出一个营啊。你想,调走一个团,对苏旅长也……” 安殷盘打断了他:“是苏老B。” “是,是,苏老B,对苏老B来说也是一个重大打击,您想想,其实他也不愿意看到。既然他的命令来了,我们直接顶回去,说调部队可以,我们只能出一个营,这样一来,我们能交差,他也能交差,损失也不大。” “哼,亏你想得出馊主意,这下可好,老子一共就三个营,抽掉一个营,只剩两个营,我他妈的还打什么仗?我还当什么团长?” “团座息怒,您想,这总比我们整个团去湖南好吧?我们去了湖南,还是一个团而已。留在第九师就不一样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嘛,请团座斟酌。” 安殷盘一边发火一边苦思冥想了半天,勉强同意了这个方案:“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马上就要剿匪了,突然来这么一出,我们的部队就是这样,你斗我,我斗你,如何能搞得好?” “是是是,”李敏在一旁安慰道:“团座,我们抽哪个营出去呢?” “他妈的,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想不到?当然是……” “当然是1营了,对吧?”李敏有些得意地说。 “哼,这不是废话,总不能把老子的老部队调走吧?2营、3营又是在中原混战中同生共死的兄弟部队,只有这个1营躲在后方亳县当孙子,营长还是个黄埔五期的鸟人,把他赶走算了。” “行,那我们就给苏旅长回电了。”李敏像个太监一样奉承着。 这回安团长失算了。由于组建88师是临时的决定,时间又很紧张,顾祝同当时压根没有找到88师师长的合适人选,只能在三个团里挑一个团长出来。以他黄埔三期的身份,完全可能一步登天,从团长直接跳到师长的位子——他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苏荫森接到32团的回电后,没用半秒钟就明白了他们的用意,冷笑两声后他报告蒋鼎文:“我已电令32团抽调出去,由顾墨三组建新部队。唯32团连年征战,兵员不足,望保留其番号,迅速补充兵员,充实本旅,以便剿匪作战。” 当顾祝同最后看到各师来电,第9师只出了一个营(冒充一个整团32团),第14师出了一个团,第53师突然变卦一个团都不肯出后,气的咬牙切齿,但是已经到了蒋总司令规定的期限,只能就此作罢了。总共4个营的兵力要冒充一个师,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既好气又好笑,为了名正言顺一些,他向蒋中正提议,把88师番号改为独立88师,而正牌的88师番号暂时留着,以后再使用(结果顾祝同的这一想法歪打正着,1931年12月,原国民警卫第2师改编为了正宗88师,之后又成为了三个德械师的其中之一。如果第9师、第14师、第53师认真服从顾长官的命令,乖乖地交三个团出来,那么88师的番号就被用掉了,历史将被改写)。 顾墨三在纸上草草写下:独立88师,师长:???副师长:???188团团长:于文宙;189团团长:谷仲民;190团团长:???。落笔后,他闭上眼睛,往椅子上一靠,心里念想:真累啊,这种人事关系太难处理了,实在是一个苦差事。 犹豫再三,他放弃了成立190团的念头。一个师一共只有四个营,就这四个营的部队还要抽出一部分组成师直属部队,如果再分成三个团的话就太不像话了,索性就保留两个团,把189团的三个营里抽一个出来调到188团就可以了。至于师长的人选,毫无疑问就是黄埔五期的于文宙了(西北军的谷仲民就算资历再老也不可能当上师长),他不禁哑然失笑:黄埔一期的头号骄子胡宗南在今年一月刚刚升为中将师长,而在同年7月,一个黄埔五期的小兔崽子也要当上师长了,传出去还不闹笑话?只能在军衔上做文章了,现在于文宙是少校营长,独立88师的一把手号称师长,其实是旅的编制,就兵力来说,无非是一个加强团的罢了,那么封于文宙做个有点不伦不类的上校师长还是勉强说得过去的,至于188团团长职务由谁接替,那自然找个资历最深的就行了。顾祝同喝了杯水,闭目养神了一会儿,继续勤劳地工作。他翻开了于文宙营的档案,看到其中两个连长都是黄埔四期的,还以为是时间太晚,自己眼睛花了才看错的。待他定睛一看:这两个连长真的是四期的,不由模仿起蒋中正的口气骂道:“娘希匹,这个第9师都是些什么怪胎,我要他们出一个团,他们出一个营应付我,结果这个营居然是五期的指挥四期的,真是服了。” 无语的顾祝同一股脑躺在了床上,连鞋都没脱。对这一切还一无所知的于文宙营长正好也上床了,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一名暴发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