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结束了,于文宙舒了一口气,中华民族经受住了考验,取得了最终胜利。 于文宙是松了口气,但其他国军要员就是另一回事了。他们忙的事情包括:参加受降(时任陈诚手下参谋的梁杰就参与其中)、争抢编制(抗战国军部队太乱,需要改编,主要分甲乙丙部队,也分美械、半美械等。可怜的于文宙只是听到了风声,但没有去争——因为他没关系)、抢夺接收(器材、装备、金钱)、抢购商品、贪污(比如于文宙黄埔的室友卢小山)……等等等等。 这些都和于文宙没关系,他的独立88师还在西北与共军对峙。底下的部分官兵也在发牢骚:别人都在捞好处,为什么我们师长像傻子一样,什么都不做,每天就是隔着边防线和共产DANG对峙? 于文宙是怎么想的呢?他以“革命军人”自居,对于捞钱这种事,他是不屑的(当然,客观的说,于文宙想捞也捞不到,他没这个能力)。对于命令,他是服从的(胡宗南让他好好干,他就认真卖力地去做)。所以于文宙这种人在国军系统里算是个奇葩,像叶育民、段清等少数人对他是佩服的,但是王赞这种吃喝嫖赌无恶不作的家伙就不一样了,他数次暗示于文宙,自己在西安有关系,可以带他一起去大捞一笔,于文宙言辞拒绝了:“王副参谋长,你要去捞好处,我不会拦你,但我是不会做的。” 王赞私下对叶育民发牢骚:“我们师长是不是共产DANG?怎么傻到这种地步?” 叶育民捂着嘴笑了。 日本一投降,国共和谈就开始了,尤其是毛蒋会谈成为了全国关注的焦点。于文宙借着部队补充的机会,和长官胡宗南稍稍探讨了一番。胡宗南此时事情太多了,不像当年请于文宙从广西那里过来时那么有耐心,他简单地说:“你只要记住一句话,做好打仗的准备。” 对此,于文宙是将信将疑的,他认为内战和和平的几率各为50%。 1946年元旦,于文宙携妻子曹岚一起回杭州老家,他们的家幸运地保住了,不过有些邻居的房屋遭到了损毁,一个在逃亡中失去了丈夫的中年妇女寄住在于文宙家里,她描述了8年前逃难的可怕场景:“我和我丈夫在人群里跑啊,跑啊,一转眼他就不见了,我拼了命地哭喊,可是到处都是哭喊声,他怎么听得到呢?” 这让于文宙更期待和平了。 于文宙的儿子于安福已经跟着老于做生意了,本来这件事应该是于文宙做的。老于年纪不小了,需要把家业传下去,于文宙是不指望了,所以还不到20岁的小小于开始担此重任。战乱里,小小于的教育很成问题,不过这也是一个普遍现象,既然日本人被赶走了,那么跟着祖辈做生意是非常稳妥的出路。于文宙看着几乎没怎么见过的,已经是个大小孩的于安福有模有样地干起了活,心里很欣慰。 小小于问父亲:“爸,如果以后不打仗了,你会回家吗?” 曹岚也期待地看着丈夫,于文宙想了想,说:“如果不打仗了,我就申请换部队,换到杭州附近的部队里去做,或者直接把我部队开过来。总之,爸爸也想和你们在一起。” 可悲的是,于文宙只是那个时代里的一只小蚂蚁,他甚至无力决定自己一个人的命运,即使他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师长。 于文宙的黄埔五期同学郭汝瑰正在参与国共调停,主要是针对东北的。日本人一走,国共都开始抢占东北。美国人派了马歇尔来调停,马歇尔以为中国人是美国人那种类型的(还要搞什么军队脱党,实现国家化,实在是“好笑”),自信满满,觉得自己能让中国获得和平,然后青史留名。事实证明他太“年轻”了,按照郭汝瑰的意思说,共产DANG不愿意放弃武装夺取政权的机会,国民党也不可能放弃武装维护政权的权力,所以,和谈难度极大。这位于文宙的好同学思路很清晰,事实就是这样。 等1946年5月19日,杜聿明和白崇禧指挥国军杀入四平街,击溃东北共军后,于文宙知道战争不可避免了,他给部队做了动员:“内战已定,大家做好准备,随时要开战。我们可能负责进攻延安,如果成功,大家都青史留名。” 独立88师的官兵们早就在看不见头的对峙中丧失了锐气,他们怀疑于文宙这么说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6月底,国共撕破脸皮,彻底开战,而陕北局势暂时稳定。于文宙压根找不到胡宗南的踪迹,就连隔壁76军的军长廖昂也是“人间蒸发”,他一度怀疑自己的部队被忘记了。对今后的陕北战略一无所知的于文宙度日如年,好像又回到了读中学那会儿。王赞见于文宙意志消沉,劝他一起去西安散散心(所谓的散散心是做什么,于文宙心里当然懂),但王赞忘了于文宙是有老婆在身边的人,不像王副参谋长的正房、二太太、三太太都远在南京逍遥呢。 实在太闲的时候,于文宙就往各个部队跑。当他跑到通讯连的时候,曹岚正在和连长热乎地聊天,见师长来了,这位吴连长生怕于文宙误会他,吓得腿都软了。于文宙笑了笑:“你们谈工作上的事很正常,你要派人保护好我太太的安全。” “是!”吴连长尖声叫道。 去野战医院的时候,张院长向于文宙表示了感谢,因为野战医院现在的人手充足了。于文宙嘱咐道:“以后要打大仗了,你们医院任务很重,现在先就休息好,到时候要靠你们。” 张院长人很稳重,没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 他的女儿此时跑过来问:“师座,真的要打仗了吗?” 于文宙看着这位可爱的小姑娘,一时有点入迷:“额,是啊,我是说有可能。我也不想打,但共产DANG不让我们休息啊。” 于文宙是这样想的,但刘云鹤和卢俊逸们则认为是蒋该死要消灭共产DANG,他们必须团结起来,推翻国民党,建立新中国。 8月,顾祝同给于文宙发电,命令他率部前往安徽整训,随后可能要调到郑州附近参与和刘伯承的作战。于文宙大吃一惊,他没想到自己又要换地方了。叶育民、段清、王赞等人同样很惊讶,前两者为今后的战局担心,而王赞却想把西安刚找的姘头带着跟部队一起走,他被于文宙严厉驳斥了:“王赞,今后要打仗了,你脑子里还想着女人,我们以后怎么用你?” 他露出一脸愧疚的表情:“师座,打起仗来我愿意第一个去死。” “谁要你去送死了?你只要把脑子用在作战上就行了。你的生活问题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自己也上点心,换成其他人,谁能忍你这么久?” 临走前,大忙人胡宗南开了个送别会,廖昂等高级将领纷纷出席了,待遇还挺高的。胡宗南一副很可惜的样子说:“于师长调到郑州去,对我们边区来说是一个损失。于师长在过去几年里立了不少功,我们大家一起祝你今后一切顺利。” 大伙鼓起了掌,廖昂拍的格外起劲。 散会后,于文宙找到了胡宗南,此时的胡宗南没有了会上的姿态,一脸狐疑和紧张,不知道于文宙要干嘛。 “胡长官,我们部队的5门日式野炮这次可以和部队一起运走吧?现在是真刀真枪和共产DANG打了,我们缺少重武器的话很吃力。” 于文宙看得出胡宗南内心展开了激烈的战斗,最后他以一种痛不欲生的口气说:“行吧,你就带走吧。” 这是于文宙最后一次见到胡宗南。 于文宙部首先要开到安徽进行整补,负责独立88师整补的是军需处的王副处长。他对于文宙比较欣赏:“顾主任(顾祝同)跟我说了,你是黄埔五期特别培训班的,你的部队很能打。这次整补完之后就要用你,把你当主力用。你的这个特别培训班挺可惜的,本来是想给校长培养亲信的,结果你们培训班的高级管理人员最后出了问题,所以你们这批人没能全都往上爬。” 看着王副处长信誓旦旦的样子,于文宙不得不相信了这个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内情”。 于文宙的部队整补,主要是装备和人员补充方面,并不是编制上——他依然是一师三团编制,番号继续保留。王副处长给他看了独立88师的整补计划文件,如下: 师长于文宙,副师长谷仲民,师参谋长叶育民,师副参谋长王赞,师作战部主任段清,作战管理部主任吴恩炳,政治部主任刘红羽,188团团长黄熙(参谋长崔世),189团团长谷仲民,190团团长白肇兵。师直属部队包括特务营、通讯连、工兵连、野炮营(5门)、搜索营、野战医院、辎重连和重迫击炮连(4门),直属部队共计1400人,每个团各有2600人,师总计9200人。团一级的火力配备是山炮5门、81迫击炮3门,60迫击炮15门。 王副处长显然对独立88师的编制相当“羡慕”,他对于文宙说:“你这个独立师的火力,有些方面已经超过五大主力了。你们一个师就有15门山炮,人家才12门。” 于文宙知道现在正是捞装备的机会,他反唇相讥:“王副处长,那你怎么不说我们师没有战防炮、没有榴弹炮、迫击炮也偏少呢?” 王副处长急了:“你的独立88师编制比较奇怪啊,是绥靖公署直属部队,肯定不是美械编制的,已经给你一些美械装备了,怎么可能再给你105榴弹炮呢?” 于文宙一边赔笑一边说:“王副处长,你给我1门105榴弹炮就行了,我这辈子没用过,你给我1门不过分吧。” 王副处长以为自己听错了:“于师长,1门榴弹炮给你反而费事,你还不如不要呢。1门榴弹炮打仗有啥用?你还要专门配榴弹炮的炮兵,多麻烦。” “那你就给我4门嘛,按五大主力的配置来。” “这可不行,这可不行,你的编制是上面定好的,我没法改的。” “王副处长,”于文宙突然变了脸色:“我的部队马上就要拉到前线去卖命的,国家给我们配备装备应该是理所应当的吧,我只要1门榴弹炮已经很客气了,正如你所说,要1门还不如不要,那我总不能问你讨4门榴弹炮吧?国家要我们卖命,也要给我们装备吧?不然共产DANG夺了天下,你们留着的榴弹炮不都送给了他们?” 见于文宙突然凶了起来,王副处长冷汗直流,哆嗦地说:“好好,我跟上面反映一下。” 最后,独立88师果然配属了1门105榴弹炮,归到了重迫击炮连里,只是王副处长之后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讨价划价结束后,时间也来到了1946年11月底。顾祝同又来消息了,让于文宙率部开到两淮附近,归徐州的薛岳指挥,不用来郑州了。于文宙向叶育民抱怨:“这顾长官怎么说话跟放屁一样,我根本没见过薛岳,怎么把我安排到他手下去了。” 没等叶育民开口,段清就回上了话:“郑州那里连吃败仗,我们去反而可能吃亏,还是去华东好些。” 于文宙没有再说下去,就算他想说什么又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