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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书城网 > [七五]云川万里 > 章六十三 举谁之礼

章六十三 举谁之礼

章六十三 举谁之礼    大宋的政事堂与枢密院合称两府,对掌这个国家的文武大柄,也是天下士大夫之首的两府宰执们日常决断国事之地。    而真正的两府,其实不过是两个十分朴素的大院落,比邻而立,位于赵祯平日里接见朝臣的文德殿以南,端礼门以北。向东乃是整个禁中的殿宇之首大庆殿。向西隔着勤政道,就是殿前司的值房与校场。    两府之中,枢密院的院落在西,政事堂的院落在东。两个院落几乎毫无雕饰,门梁木柱只是简单的漆了红,却是洒扫的十分干净。    政事堂又称东府,其院子里前后两进,前院正厢乃是宰执们合议朝政之所在,东厢两排房子是宰执们平日办公之所,西厢乃是平日在政事堂执事的年轻低级官员们办工作在之地。后院则是一做三层高的藏书阁,东西厢则是宰执们禁中执夜时休息之所。    隔壁的枢密院格局大同小异,只不过后院里面多了地图沙盘等物,日常里出入的也多是武将。    平日里政事堂与枢密院俱是人来人往,只是政事堂这边素来多是文臣,行止言谈大多不疾不徐,是以镇日里十分安静。倒是隔壁的枢密院,因为多有武人出入,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响亮异常。    枢密院与政事堂的房子本来就十分老旧,隔音颇是不佳。是以平日里枢密院那边随便大小事情,从辽国军情到枢使大人今日肠胃欠佳,政事堂这边都听得清清楚楚。    可是这两日,情况却反转了过来。    枢密院这厢竟是安安静静,而政事堂的边的声响,只怕整个尚书省都能听见了。    政事堂前院西厢。    近二十位尚书省的官员热闹闹的齐集一堂。自三日之前赵祯下旨,着两府宰执与尚书省执事官员们合议西疆平夏之策后,这热闹已经足足持续了三日。    两府宰执们最年轻的也已五十有五,便是分歧再如何大,态度再如何激烈,体力却也是跟不上的。是以合议了一日以后,便各自回家写奏疏了。而尚书省的执事官员们却大多不过三十出头,各个精力旺盛、态度坚决、主张分明。也正因如此,政事堂西厢的合议几乎在小半个时辰内,就演化为争论,随即便是白热化的论战!    “景明此言差矣!”殿中侍御史文彦博几乎是怒视着对面的检证户房公事顾养先,“如今辽国大乱,边防松懈,正是河东路分出民夫向永兴军路转运粮草最好的时机。纵然道路稍远,风险却小。如何能因为转运之事,便因噎废食,任由西贼于我大宋境内纵马屠戮?!”    顾养先的检证户房公事做了五年整,深知河东民夫转运之艰难,被文彦博言辞犀利的指责,气愤非常,冷然道:“文大人!在下何时说过要任西贼于我大宋境内纵马屠戮了?在下不过是说,西军行动,必须优先考虑粮草转运难易!河东一路,存粮原本就青黄不接,西军若是于屯兵永兴军路东南,届时的粮草难不成还要从成都府路转运过来吗?”    兵部知事张绛却是进军出身,他“哼”了一声,看向顾养先,斥道:“顾大人好生荒唐!自古用兵,胜负往往决于一瞬之机,全看将帅临阵决断,纵然被粮草供给拖了后腿,也只能是不得已。如今朝廷未发一兵一卒,顾大人该当考虑的该当是如何全力配合前线调度来转运粮草,而不是要前线调度迁就粮草转运。”    顾养先被张绛一句话噎得半死,大怒之下刚欲发作,却听一旁的知谏院欧阳修慢条斯理的向张绛道:“子渡,可自古兵家亦有言,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是以原本在发兵之前,粮草转运之事就该准备停当。如若当真河东路向西转运如池丰兄所言一般艰难,那也便是粮草不行。这粮草不畅,自然也不当在此处调度过多兵力。”    文彦博本就在气头上,听了欧阳修的更是怒意高涨,“永叔!你怎的也如此畏缩?夏贼三路南下,银州那一路原本就意在河东,这是不争之事,已非我等可以决策!永兴军东南路之后必有恶战,如今如何能因为一句转运不便,就轻忽此处布防?!此乃取死之道!取死之道!”    被他大吼的声音激怒,脾气本就颇为急躁的天章阁待制王督元立刻暴跳如雷,几乎是跳脚指着文彦博的鼻子斥道:“文宽夫!你亦不过是一届文官,在这里大放阙词妄议行军用兵之道,当真毫无自知之明!”    张绛此时也怒气勃发,腾地一下跳起来,一把摔了手中的书,“王大人!某却是禁军出身,难道也是王大人所言的不知兵之辈?!某今日也将此话就放在政事堂了!沙场胜负决于一瞬,兵卒未动就先退缩于粮草转运,他日若是西疆兵败,尔等就是误国之臣!”    “张大人!你这般胡乱污蔑朝臣,却是要负责任的!”脾气素来甚佳的知制诰富弼此时也被接连几日的论战磨去了耐性,瞪视着张绛。    “富大人此言差矣……”  “迂腐!顾大人你根本不懂行军用兵……”  “全是谬论!谬论!覃之,河东路粮草……”  “这些都不过是借口而已!尔等……”  “徐鹤青你这是小人之心!……”    政事堂西厢之中,争吵之声几乎要掀翻了房顶。    而唯有一个人,整个人裹着件殿前亲军的披风,躲在窗下榻上的角落里,在这震耳欲聋的争吵声中,呼呼大睡。    不是云川却又是谁?    此时她的脸色并不甚佳,唇上血色浅淡,眉间的川字隐隐浮现,显是近日长久苦思冥想所致。    整整三日,她做完了整册关于应对西夏入寇的策议。并在和展昭一番口头争论继而演发到大打出手,最后不敌只得应展昭要求将原本的策论题目《论如何以不要脸干死李元昊》改为现在含蓄而中庸的题目,云川总算及时将交平夏策议交给赵祯,这才终于松了口气。正打算回家睡上三天三夜,等这些老中青的肱股之臣们把所有吵架的精力都嘶吼殆尽之后,再出来干活。    却不成想她刚交给赵祯她的平夏策议,赵祯一转身,就给她兜头套上了个集英殿修撰的职衔,将她从翰林院直接扔到了政事堂。中间甚至还十分体贴的派了王知安带着一队殿前侍卫抬着软轿亲自护送过来,连开溜的机会都没能留给她。    而在得知集英殿修撰的正六品不过比她的从六品翰林院修撰每月只多出了区区几十贯薪俸,云川在心里默默问候了赵祯的祖上十八代以后,决定绝不多干一分活儿,以免蚀本。    于是自从昨天进了这天下士大夫无不向往的政事堂之后,她干的唯一一件事情便是蒙头大睡。    而政事堂内的诸位尚书省执事们看着这位年纪轻轻便得官家亲自派殿前侍卫抬着软轿送过来的新任集英殿修撰,一个个也是神情各异。而在发现这朵新上任的集英殿修撰一脸被人欠了十万贯钱的神情,却能忽视一屋子的同僚而在政事堂里安安稳稳的睡了一整天,诸人除了感叹自己遇上的这朵人间奇葩实在是壮硕了点以外,也委实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云川这头睡得倒是安稳,哪怕房间内的争吵论战声音再大,也能紧紧塞在耳中的棉塞,扭动下姿势,翻身继续睡。    然则房中的论战情势,却是愈发激烈。    “富大人此言何意?!难道是讥嘲下官有勇无谋?!下官虽是行伍出身,但论阵前调度,诸位又有谁当真能比下官更有经验?”枢密副承旨简孝宽几乎是在向富弼咆哮。    “够了!简大人!富大人也不过是各路转运之事繁杂多变,非等闲之人能都轻决!你这般胡乱攀扯,用心何在?!”秘阁修撰吕思裘忍无可忍,“啪”的一声将手中的一本书册摔得震天响。    “吕平邑!谁人不知各路转运之事繁杂多变?可我等奉旨意于此议事,为的不就是理清期间繁杂?!你这般推诿责任,实在是腆为朝臣!”文彦博被吕思裘摔书摔得怒冲顶门,“啪啦”一下将手中茶杯猛地掷砸于地。    连欧阳修此时都被激出了火气,“砰”地一下将一直摩挲着的镇纸拍在桌上,“清理繁杂绝非教唆冒进!宽夫、简大人,我等均知如今西夏军情如火,只是既然是合议,就必得将难处都摆将出来,一一捋清,才为合议!政事堂绝非一言堂!”    简孝宽暴跳如雷,腾地一下跳了起来,一把揪住欧阳修的衣领,“欧阳大人!如若合议都如你这般推诿,还要这政事堂合议做个甚?!不如直接投降西夏,割让永兴军路,就什么难处都不用捋了!”    王督元一届文官,性子却比武将出身的简孝宽更是急躁,见简孝宽竟然敢同欧阳修动手,当下也不客气,撸了袖子一手抓住简孝宽的肩头,猛地向他推去。简孝宽措不及防,被他推了一个倒仰,却恰好摔在了书桌之上,连人带书翻倒在地。这一下简孝宽更是暴怒,本能的随手拎起一个砚台就向王督元兜头砸去。    王督元旁边的富弼见简孝宽如此蛮横,终于也忍无可忍,他是名门出身,自小练过两式粗浅功夫,一手护住王督元,另一手夺过一边的香炉就向简孝宽回扔过去。    谁知文彦博猛地拉住富弼后襟,“嗤啦”一声,富弼的官服竟然被他撕破。被富弼护在旁边的王督元大喝:“文宽夫!你成何体统!”随即一脚便要去踢文彦博!    瞬时,原本激烈的唇舌之战竟是片刻间升级到了动手。一群文官,功夫自然是没有的,于是刹那间书册、茶盏、镇纸、折扇、香炉在屋中横飞。    一时之间,叹为观止。    在所有人都在怒不可遏的争论动手之时,此时却偏偏有一只不知是哪个祖上三辈子沒积德的官员扔出的茶盏,唰的一下飞出,砰的一下,砸在了躲在窗下熟睡之人的额头之上。    云川醒了。    她额头很痛。    睡眼迷蒙间,她抹了一把,隐隐渗血。被砸了一脸的茶水,鼻梁上还挂着几片政事堂味道实在欠佳的陈茶。    默默地看了一眼屋中冲突正无比激烈,从动口升级到动手的同僚们,明显没睡醒的云川推开盖在身上的披风,面无表情的起身出门。    --    殿前马步军司值房。    窗外传来的是校场上练武的呼喝之声。    是殿前御龙直的校官们在操练□□对战。    西夏入寇以来,朝议纷纷,两府到如今虽然还没有定策,但是殿前司的班直侍卫们出外领兵的请求早已堆满了兵部。    任谁都知晓,这次西夏入寇,来势汹汹,朝廷已决议全力一战。而这也是武官们升迁最好的机会。    殿前司的班直侍卫们,大多也都是出身武勋世家。然则若是赶上盛世安泰之时,武官的磨堪却是要七年才得一转。若是想要从一个正八品的武官升到正七品,几乎要花掉二十年的时光。    没有人禁得起如此消磨。    可若疆场建功,转眼便从一个八品宣节升任游骑将军都是屡见不鲜。    一时之间,殿前班直侍卫们各个摩拳擦掌,等着兵部的调令等得不耐,便只能在殿前司的校场上□□短刀一招一式的发泄着蓬勃精力。    展昭没去校场。他也没有按同僚的劝说向兵部要求调令。    他在眼下空无一人的殿前司值房里煎药。    公孙策开的,补血理气的药材。    云川躲在开封府后院的厢房里写了三天的策议,他就盯了她三天。眼看着她的脸色越发的差,眼看着最后一日晚上她的鼻子中再次流出些许那些透明红色的液体,展昭几次想强行把她敲晕,却又无法动手。    他亲眼看着云川是如何运笔如飞一字一句的将那份策议写就。他知道朝中有多少人在等着她的那份策议,从赵祯到两府宰执,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盯着那日在文德殿上毫无敬意大放阙词的云川的策议。    可他却也几乎是本能地感受到这一本信息量巨大的策议对于云川身体的急速消耗。    她几乎吃不进任何东西,连水都很少能喝进去一口。整个人的思维仿佛都似一匹极速狂奔的脱缰战马,不眠不休的急速将自己思考出的每一点都以最快的速度写就出来。直到最后一个字落笔,才从那不吃不喝的状态中抽身而出。    后来几乎脱力的她就着他的手连吃了几大碗粥之后,才告诉他她也没有办法,他们的身体与思维经过多年的训练已经如此,拖得越久,消耗越大。反不如不吃不喝一气呵成对身体的损伤更小一些。    想到这里,展昭叹了口气。    性子恶劣便恶劣吧。自己性子再好些便可以了。    他竟是体会到了江天音拜托他多多包容云川脾性时候的心情。    他知道赵祯将云川以集英殿修撰的名义,不动声色的塞入了政事堂。赵祯的意思很清楚,他是要让两府宰执与朝廷重臣们明白这个年轻人的份量,也是想让两府与朝廷重臣们承认她的策议主张。    展昭自然知道这也是云川如今最需要的。可是她委顿的神色几乎让他时刻心中不安,然则也只能偷偷的将自己的披风裹了枕头与吃食送了进去。    眼见着药煎好了,展昭熟练的拎起桌上的瓷罐,将药釜中的补血理气的汤药小心的倒了进去。    就在他刚要出门打算悄悄去一趟政事堂之时,却见本在校场练武的殿前侍卫班姜远急速飞奔而来。    “展、展、展大人!您!您快去看看吧!”姜远上气不接下气,却几乎差点就要跪下来抱住展昭的腿。    展昭心中一惊,“出什么事了?!”    “刚、刚才,在政事堂议事的云、云大人突然来到校场,在场边的兵刃架上寻摸了半晌……最、最后、拿了那把……那把素来没人用的狼牙棒,就转身走了!”姜远几乎哆嗦起来。他当时那里敢拦云川?可是这位云大人的脾性这半年早就出了名,天知道她在禁中大内拎了把狼牙棒,会干出什么事来!    “她去了哪里?!”展昭几乎失态的吼了出来?    姜远这下真的哆嗦起来,咽了口口水,道:“下官、下官看好像是……好像是……”    展昭瞪着姜远,只听他吐出三个他此时最不想听到的字,“……政事堂。”    姜远只觉得面前一阵劲风疾起,随即红影一闪,眼前的人便消失在殿前司的墙头。    展昭几乎是瞬间就飞跃过整个枢密院与校书楼,半空一个翻身,便落在政事堂的院子里。但见西厢门口,范仲淹、韩琦、种世衡几乎是震惊的看着一个倒提了一柄硕大的狼牙棒的人粗鲁的推开三个人,走进西厢。    展昭几步抢到西厢门口想要去拦,却终究是慢了一步。    但见云川一把推开厢房正中正在互相怒斥撕扯将书册镇纸丢得四处横飞的几名官员,顶开张绛,扯离富弼,踢走王督元,更是一个肘椎逼开顾养先和文彦博,随即在众人尚未闭嘴之际,抡起手中足有半丈长两尺粗的巨硕狼牙棒,“哐伧”一声巨响,将众人中间那张厚实坚硬异常的圆桌砸得粉碎!随即她狼牙棒抡圆,以横扫千军之势将四周的椅子书柜悉数全部击成烂木!    砰地一声,近百斤的巨型狼牙棒被云川一头砸在一片狼藉的地面上,咯啦一下,地面的青石板碎裂开来。    一瞬间,整个政事堂,全部安静了。    云川一手拄着狼牙棒,揉了揉双眼,不耐烦的喘了口粗气,环视了众人一周,终于开了口:    “咳咳。大家,都是讲礼仪有修养的读书人。有话好好说,没事别动粗!”    所有人:“………………”    --------------------------------  OOC小剧场换长评:    多年后。    新入殿前侍卫班的小菜鸟呼延采好奇的看着偌大的政事堂院落,发现只有自己所在的西厢外面的墙根下,蹲着自己和自己的顶头上司、殿前司的副都指挥使姜远,于是不由好奇的问自家顶头上司:“姜大人,为什么尚书省这么多院落厢房,单单这政事堂西厢,每天都要派咱们殿前司武艺最好的侍卫们过来蹲守啊!这天子脚下禁中皇城,难道还有人有胆子敢动两府和尚书省的执事大人们一根汗毛?”    姜远一言难尽满脸便秘的看了他半晌,这才叹口气道:“你第一天来,没见过世面。虽然外面是没人敢动两府和尚书省的执事大人们的半根汗毛,但是架不住他们自己干架啊!啧啧啧,这群文官干起架来,可比咱们武人狠多啦!这不陛下当初才下旨,要殿前侍卫班必须每日蹲在政事堂西厢轮值,随时准备给尚书省的执事大人们拉架,阻止他们互殴!”    呼延采满良惊恐,“神马?!尚书省的执事们还会互殴?!”    “啧啧啧!”姜远砸吧砸吧嘴,“岂止互殴啊!诺诺,看看厢房中央那块碎了的青砖没有?”    呼延采隔着窗口瞄了一眼,“哎?那砖碎的可有年头了吧?”    姜远叹口气道,“那可是云相公当年留下的!云相公当年入政事堂第一天,抡起狼牙棒砸的!”    “狼、狼、狼牙棒?!”呼延采惊恐的看着姜远。    姜远笃定的一点头,“是啊!还是从咱们殿前侍卫班的校场上拎来的呐!那说当天,如今两府的范相公、韩相公、富相公、文相公、欧阳相公、甚至连种帅都在啊!”    呼延采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娘哎!云相公果然名不虚传!名不虚传!”    姜远一脸神往:“从那以后,云相公在朝堂中就有了个无比响亮震慑四方的诨号!官家这才没办法,只能坚持要让殿前司功夫最好的侍卫们每天轮班蹲守政事堂,随时准备拉架啊!”    “神马诨号?”    “两府狼牙神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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