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坐在自己的房间内,婶婶有一种心脏马上要停跳的感觉……感觉这眼前一切的人和物,都是随时可以崩塌的积木。 本以为这大半个月在现实世界的历练,五人一起经历过那样多的人和事,感情应该更浓烈,彼此的羁绊应该更加紧密,然而,今天这一场纷争,又将那美好的画皮扒下,露出里面千疮百孔的事实来。 她和他和他的三人貌似和睦的情感,就是这样一个完全不安稳的三角形,就是这样随时会失去那摇摇欲坠的平衡,就是这样的……不堪一击。 她对眼前三位陪伴着自己的刀剑男士说道:“你们还在这干嘛?像观赏珍稀动物一般,围着我看?怎么,怕我想不开?……我没有你们想的那么脆弱,我毕竟是这里的主。” “该干什么该什么去吧……”说完,她站起身来,走到拉门处,木然望着庭院。 在认识到莺丸已不打算再回应自己对他的爱之时,她心里的那个空洞,就变得再也无法填满。 小狐丸推了下陆奥守,问道:“你刚才和我一起来时,说有话同主上讲?你现在和她说吧。我……先去吃饭。” 说完,他起身离开,说什么吃饭……只是借口,目睹婶婶现在这个状况,他哪里吃的下去。 鹤丸见状,也急忙跟上,“狐狸,我陪你……刚刚我的饭也没吃完。” 坐在食堂的靠椅上,食不下咽的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小狐丸低声对鹤丸说:“你知道吗……我刚刚产生了一种可怕的想法,看到主上那样伤心,虽然我口头上还是对莺丸不依不饶,但内心……有那么一刹那,想着自己干脆就此退出……成全他俩算了,甚至还想过,如果莺丸真的能让她那样幸福快乐,我就此退居幕后,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在讨厌莺丸到想报复他,与让主上获得幸福之间,我的思维居然会想到选择后者,真的……可怕。” “如果能有一种方法,即能让我狠狠教训他出气,又能让主上幸福快乐,我肯定马上就去做……有这样的事,该多好。” 看着眼前小狐丸这走火入魔的痴嗔模样,鹤丸不仅叹气,想起自己以前对莺丸说过的那些话来,深陷刀主之情的人……没几个脑子正常的,没想到,竟是先在小狐丸身上得到应验。 这痴情的傻瓜啊…… “你这是犯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吗?莺丸不打算再和阿路基用天天秀恩爱的方式虐你,你倒不习惯,浑身不舒爽了?现在事实就是,人家做够了你的备胎,就这么简单。你啊,自从上次从那个拘留所回来,就是各种怪……为了什么原因,你也一直不说,让我……很是担心你。” 放下碗筷,小狐丸沉默不语,他并不想就这个话题再与鹤丸深聊下去……鹤丸这人相当敏感,一点风吹草动他都能察觉,他不想让鹤丸发觉自己的秘密。 “我看你远征也别去了,缺那点儿资源还是怎么的。”鹤丸望着眼前这个已熟识了大半年的同僚兼室友,诚恳的劝诫道,“每次你离开这好几天,本丸就要搞出点事件,上次也是,你离家出走,回来后莺丸就找你麻烦……让我觉得,非常玄乎,你就好像就这本丸的座敷童子一样。” “小狐丸,你还是呆在这,好好看着你女人吧,别看她今天一副女汉子的模样,其实硬撑着,心早碎成了渣,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你,你今天还没回来之时,我可是亲眼见到了,莺丸刚表露出那个意思……她就哭个不停,当着我的面,把他们交往的细节一股脑的说出来……还提到神隐什么的……” 什么……? 小狐丸那双深红的眼眸眯了起来,难以置信看着鹤丸:“……他……对主上提了那种事?” 连我都还没有对她说过那样的话,你竟然…… 我甚至有想到成全你们,而你……莺丸,你却想过将她彻底带离我的身边吗!? “是吧,我猜应该是这个意思……但阿路基当时反正没同意,莺丸也说,自己只是试探她的心意……不过,谁知道呢?哪怕初衷是试探对方,但要是我爱的女人真的答应了我试探性的邀约,说不定我一时头脑发热就这么做了。这种事谁能保证。”一边说,鹤丸耸了耸肩。 “听你这样说,我竟然觉得……好像我才是第三者,是我介入了他们的感情一样……当初我和她闹情绪分手,她只是生气,竟一滴眼泪都没流呢。”小狐丸轻轻摇头说道,眼中写满伤感无奈,而鹤丸看到他的表情……一时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他。 “你有什么话对我说。” 婶婶还是依靠在拉门旁,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模样。 陆奥守站在她身后,纠结半晌,终于说到:“其实……今天对你说这个,挺不合适的。” “怎么,你是不愿做我的初始了还是怎样,不要紧,浪人之家的清光随时在那候着。” 她竟还有心情与他开起玩笑来,不过,又能怎样?苦中作乐,总比一个人期期艾艾来的好些。 “咱想请一个长假,想离开本丸一段时间。”陆奥守说道。 “什么……”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回过头,婶婶诧异看着他,“离开本丸,你要做什么?” 莺丸已对我说过多次,想要离开本丸,现在轮到你?如果真是为了避开我,现在的确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 见到婶婶那紧张伤心的神色,陆奥守连忙赔笑脸:“你别多心,咱只是……想去……咱想去学开车。” 啊?开车? 听到陆奥守这样回答,婶婶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她狠狠的在他的胳臂上拍了一记,“吓死我,我以为你也要和……莺丸一样,对我说出那些不近人情的话来。” “怎可能。”陆奥守露出个大大的笑脸,“咱可是你坚实的后盾啊,会一直支持你,不会对你随便丢下不管。” 见了他的笑容,婶婶竟也忍不住嘴角微扬……你的开朗总是让我释怀。 “你学开车要干什么?本丸又没什么地方给你开车,万屋的马路那么窄,连停车的地方都没。”婶婶好奇问道。 陆奥守搔了搔自己的黑色乱发,“技多不压身嘛……而且,老实说,看到清光那小子一直做你的司机,还时不时夹枪带棒的调侃咱两句,叫咱是相当的不爽啊……连他这个新选组出身的,都能掌握这现实世界极其有用的技能,咱这维新派坂本龙马的佩刀,居然整日在这厮混,什么都不会,心里能没有想法吗?怎么样?你能把咱弄出去吗?学好了我就回来。” “没问题,也就最多几个月时间……我拜托三轮太郎,他能搞定。”婶婶平静说道,“而且,你有这份好学的上进心,总是好的……要是本丸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我能省多少心。” 说着,婶婶走近寝室自己的衣帽架旁,在随身携带的小包里一通翻找,拿出一串钥匙来,然后,她从那串钥匙里取下一只,递给陆奥守。 “你去学开车的话,应该不可能日日住在浪人之家,进出不便……不嫌弃的话,你可以去住我的房子,在附近找个驾校报名,那地方在市中心,交通便利。这是钥匙,地址我随后写纸上给你。我的房子空置已久,偶尔有点人气,也是好事。” “你的……房子?就是上次你带咱传送去的地方?”陆奥守惊讶问道,“……是不是不太方便?” “怎可能?你以为我会让你和我同住?我告诉你,我妈比我还要洁癖,你这样脏兮兮爱打鼾的男人呆在那,她总有一天发疯给你看。”婶婶竟忍不住和他调笑起来,“当然是让你去别的地方……都说了是我的房子,之前带你们去的地方,并不属于我……那是我妈妈的家。” 接下那把钥匙,陆奥守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那……谢谢了,不过,这样打扰你的生活,总觉得有点……” “什么打扰不打扰,都说了没人住,不过我提醒你,房子里面所有我的东西,你都不能乱动,不能损坏,我可没让你拿那里当家啊,你也别太拿自己不当客人,只是你的免费旅馆而已。”说着,婶婶还对陆奥守做了个神秘兮兮的使坏表情,“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不能带任何人去留宿,尤其是女人!我可不会允许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住进我的房子,我会时不时查房的!要是被我发现——” 话还未说完,陆奥守竟红着脸,用手遮住了婶婶的嘴来。 “闭嘴!咱怎么可能干这样的事!” 我对任何乱七八糟的女人都没有兴趣,我只对阿路基你…… 遮住她的嘴唇的手,慢慢滑向她的脸颊,陆奥守轻柔的用拇指擦拭她的眼角,那里还有些残存的眼泪……看到你如此伤心,也叫我对你不舍,你知道吗? 就在这短暂的接触即将显露其暧昧的本质时,他将手放下了……一时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才好。 面对这令人尴尬的沉默,婶婶只有说道:“你明白就行……我也觉得你不会随便带什么人去住,我一直……相信你。” “咱这一走,这几个月的时间……”望向婶婶平和而真挚的眼睛,陆奥守也说道,“你要……把咱们的本丸照顾好,咱是这儿的初始,你也知道,本丸对咱有特殊的重要意义。你也是,照顾好你自己,尤其是你和莺丸的纠葛……一定要慎重处理,虽然你时常找咱吐槽感情问题,但咱深知,自己并无任何立场真的让你去做什么。然而你们几个这样吵吵闹闹已经一个多月,咱不想回来的时候看到本丸还是这种乌烟瘴气的状态,看到你哭哭啼啼,小狐丸和莺丸两个人天天勾心斗角……这不是一个正常的本丸,应有的样子。” “早日做个了结吧,当然不是让你和他们都拗断,咱也知道你喜欢他们舍不得这么做……就是让你拿出阿路基的姿态来,把他们俩都摆平……不管用什么方式,之前你一直犹犹豫豫,对他们实在……太过放纵,实话讲,咱是有点看不下去,你对他们强硬点又不会怎样!真不知道你怕个什么,他们应该怕你才对,就像大包平那样!……你自己也说了,是这里的主……要是你不强硬起来,到最后,这烂摊子,还不是要咱和平野收拾。” 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婶婶说道:“好的……我答应你。” “龟甲贞忠。” 忽然,陆奥守莫名其妙说了这样一个名字。 “什么……这是谁?”婶婶好奇问道。 “是当初你在科研中心发现且中意的那个粉色短发打刀,当时你还未来得及细看他,就被我拉开……不过,我替你记下了他的名字,他叫龟甲贞忠。”轻轻一笑,陆奥守说道,“知道这件事,让你心情好些了吗?” 尽管她不停的点头表示同意,也露出了笑容,可眼泪又想夺眶而出是怎么回事? 谢谢你,陆奥守……谢谢。 在自己的床上辗转反侧,莺丸一直难以入眠。 自那天同婶婶坦白了自己不想要和她再继续关系的心意后……这两天来,就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一开始,他以为是和大包平同住,睡在榻榻米上不习惯的关系,结果今日,他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仍然还是如此,甚至失眠的症状愈演愈烈,让他整夜头疼欲裂,却合不了眼。 这样下去,自己这具人类的身体会不会出问题?……小狐丸曾说过,不吃饭,身体会受损,可他现在睡不着觉,虽然暂时死不掉……但应会有同样的下场? 助眠药片似乎也失去了它的作用,他开始吃双倍剂量,然而,吃完依然清醒无比,耳边传来枕边那个有着星空图案的手表的滴答声,越听越响,最后竟变得好似马蹄声一般……不得已,他将那块表用衣服包了起来,彻底塞到了衣橱的最深处。 婶婶那日帮他买的所有礼物,他都没有再用,只是原样收在了自己的衣橱里……他不想看到那些东西,一看到就让他想起她来。 本以为亲手结束这段关系可以让他释怀,可以让他终于放下负重,轻松前行,可为何还是这般胸闷? 推开房门,莺丸走了出去,此时已是本丸的深夜,院落里一个人都没有,更不要提他这处偏僻地方。 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东逛逛西看看,是的,月色很美,尽管这里天上挂着的圆月只是个虚拟景象……但不妨碍月光的透亮皎洁,只叫他想起那一次,斜靠在这树上,看到婶婶悄悄走近,还以为她是哪里出现的闯入者。 在这月光下,他慢慢踱步来到池塘边,她的房间附近……他知道今晚她不在本丸,所以可以放心过来,可是,心里居然又有那么一点期待,期待她仍在此处……。 这里……这个本丸充满了他与她之间的回忆,无论走到哪个角落,总有一个细节能让他想起她。 只是……除了平野,已经再没有人会叫他太爷爷。 莺丸好想离开这个让他痛苦的地方,这个美丽的庭院让他窒息,可是他无处可去,就像她曾说的那样,他在任何地方都没有容身之处,这个世界上除了她,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对他的人生负责。 除了,那个地方…… 他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他想起了汉娜。 “你已有三个礼拜没来我这儿领药,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刚来上班的汉娜将莺丸领进自己的办公室,对他说道,“你今天怎么上午就来了?还站在办公室外面等我?” 说着,汉娜打量起他来……和以往不同,今天他并没有穿的那么漂亮时尚,只是普通的内番运动制服,柔软的莺色短发也乱扑扑的顶在他的脑袋上,他眼神迷离,一副没休息好的模样。 “其实我半夜就来了……一直站在这儿等你。”他淡然一笑,“我实在睡不着……安眠药也无法让我入睡,又没有其他的地方可去,只有这里。” “哎,你这可怜的人。”汉娜指了指躺椅说道,“在这先休息吧。” 靠在那熟悉的躺椅之上,终于……在门外站了半个晚上,酸痛僵硬的四肢可以得到些许的缓解,莺丸放松下来,可是,肢体放松并不代表精神上也可以得到松懈,他依然毫无睡意。 “睡不着的话,不如和我聊聊你最近的情况?”坐在躺椅对面的沙发上,汉娜问道,“你和你的主人,最近相处还好吗?” “我和她……已分道扬镳,我不想再谈她。”莺丸摇摇头。 “真的?”汉娜诧异问道,“是你提出的吗?” 莺丸又点点头。 “那她居然就这样同意了?”若有所思的托住下巴,汉娜说道,“我看她内心倒也未必真的没有异议……只是因为在意你的心情,才任由你做自己想做的事。她是你的主人,是审神者,有的是办法管束你,叫你不得违抗她的命令……她真的爱你呢。” “别再和我提她……我不愿再想到她。”莺丸双手掩面,喃喃说道,“我本以为我和她不再交往,可卸下心头重担,没想到失眠加剧,已有几晚没能好好合眼……我已想不出什么办法能让自己真正轻松快乐起来,和她在一起也是痛苦,不在一起也是痛苦,我已没了选择。” 汉娜神秘一笑,“怎么可能……这世界上多的是选择,你想要快乐开心吗?莺丸?” 莺丸苦涩的说道:“你又要拿出什么神秘道具了吗?书?一张纸?电影?还是那个……奇怪的香烟?” “是比那些都好的东西。”汉娜说。 她起身,走到房间角落的药品柜里,取出一个用绒布包着的物件来。 将那捆绒布摊开在茶几上,莺丸见到了……一些注射用的针筒,皮筋,几小瓶生理盐水,因为鹤丸住院的关系,他居然记得这些物品在医院的标价是多少,以及……一小包白色的粉末。 在调羹内,用生理盐水把那个神秘的白色粉末调配好,再吸入针管中,汉娜对他说:“这是一种更强力的助眠药物,要试试吗?只要打一针,你就会很快获得平静并睡着,并做一个你从未有过的……最美的梦。” 就像她意料之中的一样……莺丸眼中仅有好奇,并无反抗,于是汉娜卷起他的袖子,用皮筋勒紧他的手臂,拍打出静脉来,再将注射器刺入,把药水缓缓推送其中。 让身体接受这异物后……莺丸只是平静的看着虚空,慢慢的……他的眼神开始涣散……嘴角竟不自觉的上扬出一个微小的笑容。 “为什么……我会觉得心情这么好……好安宁,好满足……连见到大包平,都没能给我这样的感受……”他喃喃道。 十几分钟后,他缓缓闭上眼睛……竟是真的睡着了。 汉娜走近了莺丸,把他的头从仰卧的位置轻轻转到了侧位……她的脸上依然挂着神秘莫测的微笑。 “你不能这么仰睡,万一反应强烈呕吐出来,可是会窒息的,虽然只是个付丧神……你的命不算什么,可是,万一死在我这儿,导致你的主人找上门来,也还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啊。” 莺丸觉得自己飞了起来。 曾经短暂拥有过的那双青绿的翅膀,正托着自己在天空中滑翔……不,那不是滑翔,那是一种漂浮在半空的状态,无需费力扇动翅膀,他就可以做到。 就像漂浮在温热的流水中……他的心情无比宁静,压力全无,仿佛一切的烦恼都被抛之脑后,他有一种爱上了整个世界,也被整个世界爱上的感觉……这样,真好。 慢慢的,他又降落到了地面,来到一个美丽温馨,充满了童趣的房间,他看见自己眼前站了一对男女,居然是小狐丸和……婶婶? 她手里抱了一个婴儿,小狐丸正戴着狐之助的面具逗着他,和他玩躲猫猫的游戏,婴儿咯咯笑着,这个宝宝有着一头毛茸茸的银白头发……难道是小狐丸和她所生的孩子?付丧神,不是已经被政府绝育,为何会有后代? 出于好奇,莺丸也走上前去,想看看那个孩子,婶婶发现了他的存在,居然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温柔的把宝宝递给了他…… 莺丸还从未抱过人类的婴儿,短小的四肢挥舞着,竟是比他想象中还要有力气,他仔细打量着宝宝的脸,他还看不出人类婴儿的性别,只是单纯的觉得这孩子很可爱……而且他…… 有一双翡翠般透亮的淡绿眼睛。 什么…… 这眼睛与我一样嘛。 看这孩子的外貌,简直像我和小狐丸的基因混搭,竟有这样滑稽的事,我俩都是男人,又不能生育,哪来的功能造出这样一个孩子来,这难道是政府开发的什么新科技? 还是说,我……又做了奇怪的梦吗? 已经超过24小时,大包平在本丸没有看到自己的兄弟莺丸。 他心急如焚……本以为这家伙只是厌倦了和自己同吃同睡,又回到了那偏僻的住处,但没想到,这一去,竟是如同失踪了一般。 大包平问了所有能问的对象,甚至连平野都不知道莺丸的行踪,本丸所有人对他最后的记忆,就是他在食堂出现过,一个人吃了晚饭,之后,便没人知道他的动向。 眼下,只剩了最后的办法…… 就算不去主动告知她,这件事继续拖下去,也总有被她发现的时候。 大包平和平野二人一起来到婶婶的房间,此时,她正一边啃着面包,一边在忙碌早晨的日课,而近侍小狐丸,也正在此陪同…… 凡事听人劝,被鹤丸那么一说,小狐丸也觉得心里毛毛的,好像的确是每次出远门,本丸就会发生些不好的事来……于是彻底放弃了远征的打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平野,怎么了?带着大包平一道过来干嘛?”婶婶问道,眼睛还停留在她的手机上。 “阿路基……我必须和你说一件事,你听到可别太激动。”平野尽量以冷静的态度说出这件事,“太爷爷……莺丸他,他失踪了。” 什么…… 手里的面包落在了地上,婶婶一下子站了起来,“怎么回事?失踪是什么意思?!” 大包平急忙回答道:“从昨天上午到今天上午,这整整一天,我找遍了整个本丸,也没有找到他……以往他每天准时都会找我去武道馆手合,昨天今天,都没来……我觉得事情不对……才赶紧通知平野。” “你……你这地主家的傻儿子!”婶婶气不打一处来,竟然指着大包平斥责道,“你通知平野有什么用,莺丸不见了,你要马上通知我!真是……没话好说你。” 平野见状,只能对婶婶好言相劝:“阿路基,你别着急,也别说大包平了……他…他这不是怕你吗,所以才来寻我,我们还是赶紧想办法找莺丸吧。” 婶婶放下手中一切事务,整理了自己的东西,就作势和平野他们出门,这时,小狐丸上前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谢谢,但……不用了,这事和我脱不了干系,必须得由我自己去解决,你在这等我。”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此处。 按照平日莺丸喜欢去的经常去的路线,三人沿路又找了一遍,很显然,平野和大包平已把本丸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他,婶婶自然也是空跑一趟。 随后他们又去了大包平的房间,没有找到什么线索……毕竟莺丸搬回去的时候,已经把所有随身物品都带走,最后……只有来到他自己的住处。 莺丸的房间……居然连门都没关上。 婶婶狐疑的看了这个状况一眼,问道:“你们刚才过来的时候就这样?门户大开?” 平野点点头,“是的……我觉得,他应该是从这里跑出去后,才没了踪影。” “你们俩在门外等着,我自己进去看看。”婶婶说道。 走进这里……眼前大抵看起来还是如同往常一样。 只不过,卧室里,他的床铺并未收拾,被子掀起一角摊在上面,客厅里茶几上,胡乱的放着没喝完的茶,和一些药片的包装,婶婶将那些纸盒拿起来一看,都是些短效安眠药……之前他曾对她说过,睡眠不好,要去心理医生那里拿药,竟然真是这样么? 是不是因为夜里睡不着,走出去散心?所以连床铺也没整理,可是,他也没有接着回来睡啊? 来到他的衣橱边,将其打开……里面挂了他常穿的衣服,出阵服,内番服,各有几套这些政府派发的工作制服,还有婶婶那日给他买的西装,也挂着,把这些衣服仔细打量了一番,甚至翻找了口袋,除了在西装侧袋里找到一包抽了一半的香烟,没有发现任何多余的东西。 最后……婶婶将目光投向了室外的垃圾桶,不到万不得已,她是绝对不可能在那种东西里面找线索的……可是,这是为了莺丸!她心爱的人……就算再觉得肮脏恶心,也必须一试。 来到这房屋对面的公用垃圾桶旁,婶婶一脚把它踢了个底朝天,同时,她用一件莺丸的衬衫捂住鼻子,手里还套着个塑料袋,在那堆杂物里翻找起来。 “阿路基,你这是干嘛?要找什么我来帮你!”平野看到这个情况,急忙赶了过来,婶婶只是拼命摇头,示意他不要插手。 幸好……刀男们都不在自己的房间做饭,所以杂物桶里并没有什么非常恶心的厨余一类的垃圾,只有些废纸落叶灰尘,还有……那天被婶婶自己丢掉的莺丸的西装。 将那套已经布满灰尘的外套摊开,她又开始在口袋里翻找起来…… 她找出了一张皱巴巴的名片。 仔细看了那个名片上的信息……职业心理咨询师汉娜·海森堡?这就是那个心理医生给他的?居然是个外国女人么。 作为女人的敏感和直觉,让她知道这张名片……似乎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平野,你带大包平走吧,今天就到此为止,我要下班了……因为我已猜到莺丸在哪儿,我会让他回来的,你们不用担心。”婶婶平静说道。 本想问问清楚,太爷爷究竟在什么地方,阿路基又是怎么知道了他的行踪,可是看到婶婶那个平静到有点不正常的表情……平野觉得,此刻还是不要多嘴的好。 “好的……大包平,我们先离开这里吧,相信阿路基……太爷爷一定会没事。” 看着一高一矮这两位刀剑男士离开的背影,婶婶取出手机,打开传送界面,几秒种后……她离开了本丸。 回到家中,婶婶一言不发的翻箱倒柜起来……妈妈白天外出了去,也好,省的她在,又要东问西问,好不麻烦。 她脱下自己上班穿的连衣裙,换了一身不起眼的深色卫衣牛仔裤来,然后,在衣柜的下部,有一个小小的保险柜,她取出钥匙将其打开,从里面取出几叠钞票,塞进自己贴身的小包里。 将好久没用过的车钥匙塞进裤袋里,她把包背好,便离开了家。 虽然车技是被清光嘲笑过的初学者水平,但婶婶仍然以尽可能快的速度把她那辆SUV开到了管理中心所在的大楼停车场,时间紧急,她来不及再让清光接送自己,公共交通的话又要多费周折,不如自己开车来的更方便。 把车停好,她一路小跑乘坐货梯,来到了管理中心那个神秘的六楼大厅。 走近前台,婶婶对柜台后面的工作人员说:“我要找老王,就是安保中心那个王……,对,你就说我是请他吃过海鲜大餐的人,让他尽快来见我。” 过了些许时候,“老王”出现在了婶婶的面前……居然,就是那个留平头,曾经在本丸呆过一个礼拜的监工! “哎哟,好久不见。”老王笑的非常之世故,“找我有什么事?你的本丸现在还好吧?” 好你个大头鬼,婶婶在心里骂道,我的人都没了,不然你以为我会来找你。她将老王拖到僻静处,说:“我要去30楼拘留所,你能把我弄上去吗?” 老王眉头一皱,“……那里可不允许你们审神者进去,是关犯事儿的付丧神的地方,你也知道……不能探视。” “无论如何,我今天一定要上去,而且是现在!”婶婶焦急万分,说着,她掏出一叠用信封装着的钞票来,递给老王,“大哥,帮帮忙。” 老王见了,急忙推诿:“你这小姑娘……好大的胆子,你这是行贿知道吗?” 婶婶回道:“是的,我知道,可我今天必须上去,只有找你帮忙。明人不说暗话,我只是去找个人,不会给你增添任何麻烦,你随便用个理由,带我上去即可。要是你以后帮我搞到个能长期出入30层的证件,我给你的好处再加上一倍。你在我那本丸监工过一个礼拜,我是个怎样爽气的人,你应该清楚,我都请你吃了多少次饭了,也没举报你么……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何苦和自己过不去。” 老王思索半晌,终于,他说道:“好,那这次我就帮你……不过我可话说在前头,出了什么问题我不会帮你背锅,你可别把我捅出去!而且我是觉得你这个小姑娘人挺好的才帮你!不是为了你的钱。”一边说着这样的话,一边竟是迅速将那叠钞票塞入口袋……只叫婶婶内心对他充满鄙视。 和老王一起乘了电梯,来到30层,只见他给门口那几个安保发了香烟,又说了几句悄悄话,便把婶婶放了进去。 居然这么轻易?怪不得清光说人多的地方犯错也多,早知真应该少给他点儿……他没推诿几句就答应了,肯定是觉得自己赚了呗。 不过要是早点认识这老王,在小狐丸他们关在这儿的时候,自己就能过来探视……婶婶心里是相当之郁闷,这个国家的行政部门也真是可以,看起来是个严谨的秘密机关,管理居然如此松懈,还不知道这地方藏着多少见不得人的猫腻。 走进这铁丝网隔离的地方……居然莫名有一种既视感,婶婶叹了口气。 为了掩人耳目,她拉上卫衣的帽沿,低着头四处晃悠,那个心理医生的办公室在哪…… 来到一个僻静的走廊,她在一扇办公室的白门上看见了那个心理医生的名字。 要去敲门吗?她纠结了一下。 不……暂时还不用。 站在那走廊的拐角处,婶婶掏出手机,登陆了本丸……她在查看本丸在驻人员名单,莺丸的那一栏,是灰色的……他还依然没回去。 就像那天深夜,莺丸默默站在这个地方,等待着汉娜的到来一样,婶婶也耐心的站在那同一个拐角处等着……刚才和老王交涉时焦急的感觉已荡然无存,心情竟然如此平静……平静的就像一滩死水一般。 莺丸,你就在那房间里,对吧,而我在这房间的外面……只要我去敲门,必定能见到你,那我还在这里等什么? 我好像……在等待让我害怕的真相,我十分恐惧,却无法停下。 “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多少小时?瞌睡的莺丸先生?” 莺丸……他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依然躺在那个熟悉的躺椅上,身边……站着汉娜。 “什么……我睡了很久吗?” 他眨眨眼睛,发觉自己的身体毫无疲惫感,简直可以说是充满活力,已有很久……他都没有起床后如此清醒的感觉,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疲乏不已。 “你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真是佩服……哪有你这样补觉的。”汉娜笑着说道,“我在这一直陪着你呢……昨天晚上连家都没回。” “那还真是……对不起。”莺丸一下子坐了起来,发觉自己的身体居然相当轻盈,“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看你入睡的样子着迷了……舍不得叫你起床。” 说着,汉娜竟是凑近过来,在莺丸的嘴唇上……留下轻轻一吻。 没有料到她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莺丸……以客气但不容拒绝的姿态,推开了她,“别这么做……” “我以为你同你的主人已经分手?”汉娜不解的问。 这句话……竟让莺丸想起了曾经的自己来,想起曾经对婶婶说“你和小狐丸不是已经闹翻,所以我为什么不能亲你”的自己。 如果在这个时候没有坚定的拒绝,那么她就会像当初的自己一样,再吻上来……并比这次吻的更主动,这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所以…… “别,这,么,做,我是认真的。”莺丸说道。 “好吧。”汉南耸耸肩,“我以为你喜欢我……而且我也喜欢你。” “我是喜欢你……但是我现在不想和你发展成那种关系。”莺丸认真的说道,“……做朋友不好吗?我已成了惊弓之鸟,害怕再经历一段感情却因此受伤。” 我在骗你,我从不害怕受伤,我对去爱别人无所畏惧,只是,我的心依然属于阿路基……我的身体又怎能给你? “汉娜,我得回去了,在这睡了这么久……他们会担心我,本丸还没人知道我到你这儿来。”他走下躺椅,来到门前。 汉娜点点头,“好……我把你送去传送点。” 那扇门终于被打开,婶婶急忙躲在拐角的阴暗处。 她侧身悄悄打量情况,看到门里走出一个女人……的确是个外国人,一个年轻的外国女人,褐色卷发,穿着针织毛衣牛仔裤,打扮的像个清纯的女大学生一般。 然后……跟随那个女人,他……莺丸走了出来。 仅看了他一眼,婶婶就急忙转过头来,心跳瞬间加剧,越来越快,仿佛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一般。 他……居然,真的在这! 在脑海中猜测这一画面,与在现实中亲眼见到这个情景,给她带来的冲击感完全不同……在和莺丸相处的这大半年内,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亲眼见到他和其他女人,这样并排走在一起! 就算鹤丸想出一个史上最恶劣的玩笑,也无法带给她这样的惊吓……她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抖,只得安静躲在那拐角处,看着莺丸和那个女人,一边说话一边从自己身边擦身而过。 不得不说,他们看起来十分友好……你一句我一句聊的……还挺开心?他那神采奕奕的状态,和在自己身边,完全不同。 看着那两人慢慢走远,婶婶悄悄跟了上去……跟着他们来到了一个类似于传送点的房间,她停下了脚步。 打开手机,她登陆本丸,几分钟后,莺丸的那个按钮亮了起来,她知道,他回去了。 离开管理中心,婶婶站在这闹市区,一时竟不知道该到哪去。 尽管莺丸已经回到了本丸……她却完全不想回去,她暂时不想见到他,甚至不想和他呼吸同一处的空气。 记得以前曾在网上看过,一些女人把她们的男人抓奸在床的视频……那些女的也真的奇葩,不去责骂自己的丈夫,反而对着那些情妇穷追猛打,这种事难道不是臭鱼烂虾挨一块儿?只是追究那些女人的责任,又有何用? 今天,她倒是能够理解那些女人……因为就算如此,就算亲眼看到莺丸和其他女人走在一起,她也……还是喜欢他,做不出伤害他的事来。人就是贱,对吗?小狐丸对她那么好,她尽做些对不起他的事,莺丸已经开始和她搞这种两面三刀的勾当,她还放不下他。 不过,她又有什么立场去指责莺丸?她既不是他的妻子,也不是他的女友,自己现在和他什么私人关系都不是……他结交个其他女人不是很正常。 但就算如此,她依然是他的主……不会对这事坐视不管,她可不会允许什么来路不明的女人,接近自己的刀剑男士,谁知道她抱有怎样的目的。 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婶婶路过一家便利店,看见那玻璃门上,贴着一张三日月的海报招牌——政府募集审神者的隐藏广告,只有像她这样有灵力的人,才能看见。 她想起那个晚上,和莺丸一起……也曾立于这样的便利店门前,他问她,你是否还有多余的爱留给我。 哈……想到这,她不禁笑出声来。 推开那扇门,她走到柜台前,对店员说:“要一包中华,软壳的。” 自从两年前戒了香烟之后,这是她自己主动第一次买烟。 掏出七十块钱,她将那包烟塞在牛仔裤口袋里。找了个可以吸烟的露天咖啡店,坐在那把烟拆了,点上火抽了起来。 那次看到莺丸居然在酒店外抽烟的时候,她下意识的第一反应是强烈反对他吸烟,当时的借口是“吸烟有害健康”……可是随后就又忍不住问他讨烟抽,之后每次知道他抽烟,她也以隐晦的方式叫他别再抽了,比如说他身上有烟味,比如说他会带坏短刀那帮小孩……因为自己虽然戒了烟,可是看到身边的人一直在抽的话,总有一天会忍不住破戒——比如现在。 去他妈的吧,戒什么戒……老娘现在就想抽,婶婶一边吞云吐雾,看着马路上车水马龙,一边愤恨的想着。 学会抽烟还是在纽约读大学的时候,那时候她抽绿壳万宝路,味道淡,有薄荷味,是不少女孩的选择……然而看到莺丸上手就是软中华,是这个城市稍微有点家底的老爷叔才会买的香烟,简直叫她无语之极,除了脸和身体是二十几岁的青年之外,他其他方面真的像老头子。 然而莫名其妙的是……她自己今天也抽起中华来,大概是想到了他,下意识的选择……这烟真的难抽,味道太重不说,还有一股苦味……苦的她简直想流泪。 她以为自己会哭,以为自己会像上演八点档的言情剧一般,想着自己喜欢的男人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的样子,一边抽烟,一边流泪到把脸上的妆哭花为止,但是她没有。 大概眼泪都已流完,在那天他和自己说分手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