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芷溪的心里,像下起了连绵的夜雨,就要溢满心室了。她沉默了一会儿,没有接话,空气好像也瞬间凝固了,末了,她心疼地问:“你也不喜欢榴莲味,是吗?只是因为我,你才那样说的?”苏淮宠溺地望着她,像望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微微一笑,顿时扫去了柳芷溪眉间的阴霾。
回到酒店,苏淮困倦地睡着了,因为昨天夜里的过敏事件,他们取消了第二天的行程,排到后一日。太阳毒辣地炙烤大地,柳芷溪顶着烈日,去711店买日用品。在琳琅满目的货架前浏览时,她有些犯怵,不知道哪一种是护发素,便拿起一瓶写着“body lotion”的瓶子,准备查单词,这时一个好听的男低音在她耳畔轻声说:“这是身体乳。”
柳芷溪一抬头,四目相对,她惊喜地说:“是你。”冷江也对这次偶遇感到神奇和喜悦,不禁问:“芷溪,你也来泰国了?”柳芷溪开心地点点头,像一个发现宝藏的小孩。“要高考了,我来泰国散散心,放松一下压力,到时候轻装上阵”,冷江朝她调皮地眨眨眼,“你是要找护发素吗?这瓶就是。”他顺手拿起货架上一瓶写着“conditioner”的白色小瓶子,递给柳芷溪。
从711店出来,没有了冷气的作用,汗珠很快浸透了衣服。冷江和柳芷溪并肩漫步在街上,她穿着及脚踝的素色长裙,风轻轻吹过,她轻轻提着裙裾,几缕发丝贴在脸上,她恰若白璧一般无瑕,在角落里悄然盛开。“真巧,我也住在艾美酒店。”冷江的嘴角上扬,瞳孔里倒映出柳芷溪姣好的面容。
进了电梯,冷江绅士地问:“芷溪,你住哪一层?”“六层”,柳芷溪的眼睛里写满欢喜。“哦,我住八层,有空可以一起出去逛逛。”冷江爱怜地望着她,他的眼神,让她的心里激荡起了小小的浪花。电梯停在六层,柳芷溪和冷江打了个招呼,便转身出门,迎面碰上林素锦,她淡淡地看了他们俩一眼,眼里蕴藏着说不清的意味。
柳芷溪进了苏淮的房间,他正在读艾米莉勃朗特的《呼啸山庄,那是柳芷溪最喜欢的外国小说之一。她关切地问苏淮:“好些了么?”苏淮见她进来,略显疲惫的脸上掠过一阵喜悦,点点头。柳芷溪把新买的洗发水和护发素放在桌上,“昨天听你说,不喜欢酒店洗浴用品的香味,我就去711买了这个,是你在国内常用的品牌和系列。”苏淮的眼里亮闪闪的,有炽热的温暖落在柳芷溪身上,柳芷溪却努力坚硬着内心,装作没有看见。
“你说,希斯克利夫为什么要离开凯瑟琳?”苏淮有些落寞地问。“因为凯瑟琳嫁给了林顿呀。”“希斯克利夫和凯瑟琳那样相爱,却不能长相厮守。”苏淮忧伤地说。“希斯克利夫为了复仇,娶了林顿的妹妹。爱与恨,本来就像桌子上的两滴水,难以辨别,时间长了,也就混在一起,不分彼此了。”柳芷溪平静地阐述自己的观点。
正说着,林素锦回来了,一起进来的还有酒店的服务生,服务生手里提着满满一大袋山竹。“苏淮,这是你最爱吃的,在泰国买可便宜了。”林素锦微笑道。苏淮顿时恢复了些神采,起身拿了一个深紫色的山竹,利索地拨开,挑了一瓣果肉塞进嘴里。
甜润的果汁顿时充盈口腔,苏淮揉了揉林素锦的长发,林素锦羞赧地垂下眼帘。她翻开苏淮放在沙发上的书,“我最同情伊莎贝拉,凯瑟琳拥有两个男人最真诚的爱,可是伊莎贝拉却受了欺骗,空欢喜一场,成了仇恨的殉葬品。”她凝视着书皮,若有所思地说,转而又莞尔一笑,“不过,这都是小说,现实世界哪有这样跌宕起伏的命运。”
晚上的时候,苏淮已经完全恢复,他们在夜市吃过晚饭,林素锦忽然心血来潮,建议去酒吧喝几杯。“泰国的酒吧据说很有趣,我们去看看吧。”林素锦拽着苏淮的胳膊,央求道。苏淮拗不过她,只好用探寻的目光望向柳芷溪。
柳芷溪刚想拒绝,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闪入了対街一家招牌上悬挂着彩色灯泡的酒吧,不知道为何,她的心里生来了一股气,不是气愤,而是一种莫名地想要不顾一切追随的冲动。“去就去呗,怕什么。”柳芷溪洒脱一笑。
酒吧里人声鼎沸,音乐声、喧嚣声一浪高过一浪,苏淮他们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点了三杯鸡尾酒。在他们的座位旁边,一条楼梯通向二楼,林素锦好奇地拉着苏淮上了楼。几个浓妆艳抹的泰国美女迎面走来,热情地揽住苏淮,苏淮连连后退。
林素锦在一旁偷笑,桌子上摆放了一个银质的小铃铛,做工精美、材质非凡,她顺手拿起铃铛晃了晃。楼下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泰国美女向她抛来媚眼,苏淮有些急切地朝她喊:“包场的人才能晃铃铛!”林素锦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低垂着头。
“没有关系。”冷江不知道何时出现,他温柔地拍拍林素锦的肩膀,掏出一张银行卡,晃了晃,对服务生说:“it’s my treat.”林素锦抬眼,花容失色的她,感激地冲冷江一笑。柳芷溪上前,抱了抱林素锦,林素锦的泪水沾湿了薄薄的衣襟。冷江站在不远处,沉默地望着她们,苏淮说了一个冷笑话,缓和了气氛。
四个人重新坐回吧台,冷江慷慨地为柳芷溪和林素锦点了两杯昂贵的低酒精饮料。林素锦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口一口啜饮,眼睛红红的,流露出娇怜的美。柳芷溪起身去洗手间,几个欧美人正喝着烈酒高声喧哗,其中一个混血儿看见柳芷溪独自一个人,上前来强拉住她的手,逼人的酒气喷到柳芷溪的脖颈,她奋力想挣脱,却无能为力。
混血儿拥着她,把脸凑上来,冷江正好路过,见这情景,一把拉过柳芷溪,将她护在身后。那几个牛高马大的醉醺醺的欧洲人立马站了起来,狂乱地挥舞着拳头,柳芷溪的手微微颤抖。冷江却镇定自若,他不慌不忙地对他们说了句英文——she’s beautiul, but she is a ladyboy.他们怔了怔,面面相觑,然后骂了句“damn it!”,讪讪地离开。柳芷溪在一旁,庆幸有冷江在,帮她解决了问题,可是ladyboy,不是人妖的意思吗,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回到酒店,已经是深夜了,柳芷溪洗漱完毕,躺在酒店舒适的大床上休息,刚才的事情历历在目,她的心里倏地升腾起蜜意,满足而愉快地睡着了。梦里,她见到一条石板路,她在路旁采花,苏淮在荷塘前观景,苏淮站在路旁呼唤她,她一个转身,身后突然冲出来一辆卡车,她像羽毛一样轻轻飘了起来,看见一地鲜血。
柳芷溪突然惊醒,却仍旧在梦中回味,久久无法自拔,不禁失声痛哭。手机显示有一条新信息,是苏淮发来的。他探出一只小熊的头像,问她是不是又做噩梦了?柳芷溪发了一个点头的表情。“开门吧。”苏淮简短地说,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柳芷溪打开门,苏淮准备了一杯热牛奶,递给她。正在这时,他们看见楼道里有一个身影,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却停在了阴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