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你也是胆大,长谷部刚刚说完要保护殿下你就说要来近江。”笑面青江抬起胳膊挡住直往眼睛里刺的金灿灿的阳光,在眼前的黑色中他仿佛又看见了长谷部的脸,于是他再一次闷笑起来。 方说完接下来的安排,九代就不给面子的插嘴道要和青江一起去近江走一趟,理由还是为了定下了婚约的市姬。虽说他们与市姬并不相熟,但作为这个地方唯一能看见他们的人类,长谷部对市姬还是保持了仅次于信长的尊重。因此,长谷部也不好多说,只好憋了半晌之后,黑着一张俊脸,干巴巴的说:“快去快回。” 于是九代就和青江坐上了市姬专门吩咐的前往近江的马车,虽然马夫不知道市姬公主要他赶一辆空车去近江,到了近江之后立刻返回是什么意思,但是只要想想市姬同父同母的哥哥信长名扬他国的外号“尾张大傻瓜”,他喏喏的应下来。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笑面青江优哉游哉的靠坐在车驾上,美滋滋的晒太阳,九代则有些不耐晒,难得老老实实的坐在车棚里发呆。 听到青江的话,九代也回想起了那场面,她也噗的一声笑出来,“长谷部哪有那么可怕,他只是过于严肃了而已。” “啊啊,是啊,本来就很严肃了,在有关殿下的事情上,更是一点都不肯放松呢。” 笑面青江叹口气,“幸好长谷部不是家臣……如果是家臣的话……” 如果长谷部是家臣? 九代戳着脸颊,居然开始认真的思考起来。 --殿下,这是您的文书,在下已经为您取来了! --殿下,玩闹时还请注意安全,小心周围有埋伏! --殿下,这饭做的不好吗?请让我长谷部为您做饭! --殿下,做成这样真是万分抱歉!请让我切腹以表歉意! --殿下…… --殿下…… 唔,这种情况…… “噗--”九代用手捂住半边脸,忍不住笑意,无力的向前俯身倒下,“按照殿下的性子,长谷部大概是要被厌烦死了。” 笑了有一会儿,九代才重新直起了腰板,对着青江道:“不过,长谷部确实很看重殿下呢。” “这个不说也看得出来。”笑面青江稍微挪开一点胳膊,没想到这么一点空隙都被阳光找到,趁机想要钻进他半眯是的眼中,他赶忙又将手臂放回原地,缓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所以说,为什么呢?” “嗯?” 九代没能理解他的意思,怔愣一瞬。 “为什么,不管是你,还是长谷部,都那么在意殿下呢?”笑面青江转过头来,平日里总被青发遮掩的另一只赤红色眼眸也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不过是刀剑许多主人中的一个。” 许多……一个…… 九代还是那样豪放到市姬看了都会忍不住叹息着数落她的坐姿,她撑着下巴开始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 为什么呢? “长谷部的话,就是那个性格吧?从他来到信长的手里开始,就一直是那样一副忠诚的面孔,说不定,换个主人,他还是会这样呢?至于我嘛……不知道哦,大概就是因为信长为我取了名字吧!”九代肯定的点点头,“反正从信长开始,我才算真正有了名字,所以说我超级感激不嫌弃我的坏名声的信长呀?这样的话,忠诚还需要再多的理由吗?” 只是因为一个名字…… 笑面青江吐出口气,“真是闹不懂你们……” “嘿嘿。”九代摸着鼻尖笑出来。 “不过我说,信长怎么说也是个普通人,和我们不一样,终究是会生老病死的,到了那时,你又要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看起来有点悲观,但确实是真实存在的。 说到这个,九代想了想,从信长十五岁时被献到信长手里,到现在……十三年了。 好快啊。 初次所见时溪边的少年已经变成了野心勃勃的想要展望天下的青年,十三年过去了。而她则维持着刚刚化成人形时的模样,一直未变。 未来她几乎都可以预想得到,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信长在征服天下的旅程中慢慢变得更为成熟,眼睛里的光亮沉淀成为珍珠,脸上也开始出现沟壑不平的皱纹,头发也慢慢染上了无生机的苍白,身手也由矫健变得迟缓,直到有一天再也拿不动刀,直到有一天躺在床上再也无法走动,或者是在战场上战斗而死……不管怎样,她依旧是不变的模样,站在他看不见的世界,注视着他走向死亡。 那样的场面,九代从来不敢去想。 可是,如果真的设想的话…… “到那时,再不情愿,也要接受下一个主人吧?长谷部应该会保持对下一个人的忠诚。”想象着那副画面,九代勾起了嘴角,随即又下垂一点,“不过,如果是我的话,还是希望陪着殿下永远的沉睡下去好了。在经历过殿下对刀的温柔之后,我可不保证自己还会不会再忍受得了别人的厌恶唾弃了。” “你啊……”青江看见了九代脸上淡淡的笑容,就知道她又想起来了曾经的经历,于是无可奈何地自己往车夫这边又挤了挤,揽着九代的肩膀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知道笑面青江这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啊?你的名字?” 很快,九代就被吸引了注意力,想要从脑子里积攒的一大堆传说中翻出笑面青江的传说,当然,只是徒然,她只好摇头,“忘了。” 就猜会是这样的结果,笑面青江并没有多失望,他组织一下语言,便开始讲述自己名字的来历。 武士在夜里遇到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那女人请求武士抱一抱孩子,还不等武士答应,那孩子就自觉的向武士走去。感觉气氛异样的武士立刻拔刀砍了孩子的头。结果本来应该喷涌出鲜血的孩子却化作一阵烟消失了。 看见自己的孩子被人杀掉,女人却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挂着温和到诡异的微笑,一步一步的靠近武士,同样开口说“请抱抱我”。于是武士再次举刀,砍落女人的头,然后女人的身影又消失了。 第二天白天武士回到昨晚上他看见那对母子的地方,发现那里只有两座被砍断上部的坟墓。 “哇……”九代惊叹,“所以说,就是因为斩了微笑的鬼,才被叫做笑面?” “差不多是这样吧,不过那女鬼是不是笑着的我就记不太清楚了。”对于这个问题,笑面青江径直放弃了思考,“因为斩了鬼而被称为斩鬼刀,将我送给柴田先生的人是这么说的,拥有我的话,是可以退治恶鬼的,不过有的人对我还是很忌讳,连为我手入都要屏住呼吸。” 听起来似乎很厉害的样子。 九代侧过脸看他,笑面青江的唇角一直上扬,可是眼皮半垂,不知道眼中是否还存有笑意。 她想了一会,才问:“那你在那之前,叫什么名字?” “之前?好久的记忆了,那时候还是大太刀啊。”笑面青江回忆着,“叫……青江贞次吧。那时候才刚刚产生了意识,朦胧间听人叫着的是这个名字,可惜后来就被磨短了。” “磨短……哦,对了,宗三也是被磨短了,比起我第一次见他矮了不少呢。”九代还伸出手隔空比划起来,“所以说青江你之前多高呢?” “反正比你高不少。”笑面青江斜睨了一眼九代裸在外面的脚上挂着的厚底木屐,又想到了现在自己站起来还没有九代高的事实,惋惜起来,“变矮了,也变小了……” “矮?小?”九代迷茫起来,“有什么区别,干嘛要说两遍?” “啊,没什么。”笑面青江笑而不语。 得不到回答,九代也不多好奇,她小声抱怨了一句“总是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便舒服的倚在青江的身上,舒舒服服的晒起了变得温和不少的阳光。 笑面青江看了一眼自己和车夫重合了半边的身体,可是九代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均匀而平缓,她像人类似的在安稳睡觉。 也不怕自己摔下去吗? 真是…… 笑面青江无可奈何,只好抬起一只胳膊压在九代身上箍着点她,免得她一翻身真的掉下去。 树林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树叶在摇动。 笑面青江立刻看过去,只看见了满眼的翠绿叶子被风带着舞动。 难不成……听错了? 笑面青江皱起了眉,开始怀疑树林里难不成是有鬼?否则他怎么会听见人类女孩的笑声?虽然极为轻微,但……应该没有听错吧。 他打量着四周,却没有叫醒九代,最后连自己都往后倚着门板“闭目养神”,空着的手却已经搭在了身侧的刀柄上。 “差、差点就被发现了……”穿着巫女服的女孩看搭载着付丧神的马车渐渐走远,才松了口气,从躲着的大树后面出来。 “主人要小心啊……”加州清光也是被吓了一跳,但还是尽职尽责的提醒胆大的审神者,“历史上的人物还是少接触为好,虽然关于我们的记忆会很快被抹掉,但是万一在他们还保有记忆的时候改变了什么就糟糕了。” “知道了……”女孩点点头,看她那兴奋的看着自己的手机的样子就知道她并没有将清光的话完全听进去。 对此,加州清光也只能无奈的叹气,然后向近江小谷城前进,其他同伴还在那里等着他们最后采了材料,然后彻底离开这个驻扎了许久的地方。 “接下来,时之政府会派我去保护谁来着?” “……江户时代的德川家康大人,主人,这么重要的事情,好歹要记住啊……”